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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上有股令他安心的味道,卻顯然不屬于夜讕。程雪疾想看清他的容顏,但只瞧見模糊一片。依稀聽見他在自己耳邊小聲道: “終于找到了……他的劫數……” ☆、【偷襲】 南境上空猶如龐大的蒸籠,散發著滾滾熱浪。夜讕與連楓游降落至高山之上,俯瞰煙霧繚繞的整片南境,只能隱約聽見些厲鬼般凄厲的哀嚎。 “看樣子,南境也沒好到哪里去?!边B楓游以袖捂鼻,輕咳了幾聲:“難聞死了?!?/br> “你的氣息太亂了,注意些?!币棺庬蛩?,發覺他的袖口帶了些許血跡,不禁蹙眉道:“發生什么了?” “昨晚在花樓,跟赫辛夷打了一宿?!边B楓游笑笑,見夜讕瞬間滿臉糾結,笑容瞬間皸裂:“不是你想得那樣……” “……哦?!币棺幠聪蜻h方,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憐:“赫辛夷年歲還小,注意點?!?/br> ……??什么意思??連楓游怔住,半晌才想明白,登時氣急敗壞道:“吃虧的是我!” “……那他真是出息了?!币棺庁撌值蛧@。這時天邊飛來一只禿鷲,落地化作身著鎧甲的男子:“主公,要提前動手嗎?” “動手,按計劃行事?!币棺幊谅暤?。 禿鷲頷首,振翅一揮消失于天際。連楓游眸光漸深,壓低聲音道:“夜讕,你最好給自己留點底子?!?/br> “不需要?!币棺幰娺h處一道黑影正迅速逼近,用宛如自言自語般的聲音輕聲道:“連楓游,你記住,那些東西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會怪你?!?/br> 連楓游微僵,心間泛起一抹苦澀:“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東西?!?/br> “哈哈哈哈哈哈,北境之主大駕光臨,真令我南境蓬蓽生輝!”烏云上,南境之主的聲音比雷聲還要聒噪上幾分,高高在上地狂笑不止。 夜讕被震得耳朵癢,升起云霧,撥開濃煙仔細看了看他,愕然發現他跟個泥猴兒似的,從頭到腳裹著稀泥,登時將嫌棄表現在了明面上:“你剛從泥坑里出來?” 南境之主抹著沾滿泥水的嘴巴,毫不在意地反問道:“怎么?泥坑里最舒服了!” 夜讕不禁退后了小半步,生怕他把泥點子甩自己身上。南境之主的本體是頭野豬,泥坑里打滾是他的本能。不過在他修得人形后一向克制自己往泥坑鉆的沖動,待當上境主了,更是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誰知今日一見,竟活回去了。 “都說食妖傷心智,看來所言非虛?!边B楓游站在他身側幽幽道,余光卻是瞥向他的側臉。 “怎么,你想說孤瘋了?!”南境之主登時露出森森獠牙,豬鼻子透過泥巴一拱一拱地哼哧著:“凡是說孤瘋了的,都得死!” 言罷將妖力一并迸出,呈傾山之勢,向他們壓來。夜讕微抬手掌,幻出一條高山般漆黑的手臂,沖散妖力結成的屏障砸向他。南境之主面露驚訝,祭出妖力沖散手臂,冷哼道:“傳言果然都是假的!什么你修煉受挫,要不久于世,都是假的!” 他從哪兒聽得的傳言……夜讕心下微驚?!靶逕捠艽臁边@件事,他極少在旁妖面前提起,唯一一次則是那次搪塞曾祖的時候。怎幾日光陰便傳到了南境?! 這時南境之主招來一柄長刀擺了個架勢,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將烏云當成棉被把自己重新裹了進去,嚷嚷道:“不跟你打了!老子還有正事兒要忙!”然后掉頭就跑。 連楓游與夜讕緊追其后,滿心不解。南境之主一向是個莽的,突然避戰真是出乎意料。這時夜讕扭頭問向他:“你知道該如何停下這場雨嗎??!?/br> “知道,有個祭壇?!边B楓游頓了頓,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我也是今早得的消息?!?/br> 所以不是他知瞞不報,將北境妖族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自己能終止祭祀嗎?能的話我來拖住南境之主?!币棺幱謫?。 連楓游頷首,轉身向著某個方向飛去,期間忍不住回頭看了夜闌一眼。 為什么不質疑我呢……他心生落寞。夜讕猜到他早已洞悉南境的事,卻并沒有質問他。不知從何時起,夜讕開始站在最遠處旁觀著他的一切。有時候他特別懷念那個行事沖動的夜讕,因為咬了小貓一口,便掐著他的脖子恐嚇他。不似如今這般面對他時,眼里心里只剩下一個詞——放棄。 “讕哥,你終究讓我給毀了?!边B楓游一時間有些恍惚。夜讕正在變成他所向往的樣子,卻也變成了他所害怕的樣子。不過這都是他自找的,沒有回頭路了,就這么走下去吧…… 說到放棄,其實第一個放棄他的人,是他自己。 轟隆,連楓游的背后猝然響起一聲巨響。他側眸看去,只見折返回來想要偷襲他的南境之主被夜讕擋了下來,僅交手一個回合便震碎了半座山峰,亂石鋪天蓋地。他游動身軀,靈巧地避過碎石,最后望了一眼與南境之主對峙的夜讕,驀地消失在云端中。 “夜讕,你以為能阻止得了我?!”南境之主惱怒地捂住瞎了的右眼:“我本想放你一命,你卻非要找死!今日就讓我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話音落下,他忽然張開短吻噴出一口瘴氣,帶著nongnong的腐爛氣息,只嗅著一點,便覺頭腦不甚靈光起來。 夜讕忙閉了嗅覺。見南境之主藏在瘴氣里飛撲而來,忙急旋身險險避過,卻感眼睛一痛,眼前全是虛影。原來臭到“辣眼睛”這句俗話,真的存在。不僅如此,他的皮膚也跟著灼燙起來,手背與面頰迅速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