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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玩藤球。他畢竟是只半妖,不是真正的小貓咪。但這個球是特殊的,這是夜讕給他的東西,唯一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小玩意。曾幾何時,他也羨慕其他孩子可以正大光明地在街上玩,有五顏六色的花球,有漂亮的布娃娃玩。而他只能躲在角落里,端著討飯的碗,眼巴巴地瞅著,頭上包著厚厚的頭巾把耳朵藏起來。 在妖界他不需要躲藏,可以正大光明地露著耳朵,有的時候,他真想在妖界過一輩子??上侵话胙?,既不屬于人族也不屬于妖族,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為什么要生下我呢?”程雪疾落寞地將藤球放回包裹中,重新系好后又盯著看了一會兒,最后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地背上了包裹,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偷偷看了看…… …… 夜讕站在后花園中發了會兒呆,看著天空中掠過的飛鳥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已經不氣了?;蛘哒f,震驚壓過了憤怒,以至于他現在特別想折回去再質問程雪疾一次。 然而他做不到。因為他不得不承認,程雪疾是對的。一直以來,是他忽視了一個問題——程雪疾是半妖,不是普通的貓咪。他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把一位半妖的少年鎖在了寢宮里,其他妖該作何感想?悠悠眾口,嚼舌頭的妖不計其數,殺得過來嗎? 名分,程雪疾缺個名分。夜讕沉思,左右衡量著該如何安置這只小貓。在境主殿里尋份差事?好像并沒有撼動實際問題。對外宣稱他是自己的朋友?傻子才會信,還有點越描越黑的意味…… 夜讕犯起了難,繞著假山來回踱步。這時忽有妖仆跑來稟報:“主公,老祖宗來了,說是庫房里丟了貴重物件,要興師問罪?!?/br> “丟什么了?”夜讕心猿意馬地問道。 “不知道……總之,赫大人被綁去問罪了……”那妖仆緊張地叩在地上不敢抬頭。他與赫辛夷關系不錯,其他妖仆不敢來稟報,他卻做不到見死不救,只能期望著夜讕撈赫辛夷一把。 夜讕微驚,忙抬步便走,未入主殿院內便聽見了搖鞭子的聲音,走近一看,赫辛夷已被按在地上打了不知多久,整片后背血rou模糊。 “住手!”夜讕冷呵,隨手將正在揮鞭子的兩只妖丟了出去,蹙眉看向地上的赫辛夷:“還活著嗎?” “稟主公,屬下死不了?!焙招烈哪槼律硢〉鼗卮鸬?。 “讕兒,你的屬下手腳不檢點,曾祖替你教訓教訓他?!崩向宰趯挻蟮陌讼梢紊?,慢條斯理地說道。 夜讕側眸看了過去:“有勞曾祖。然而他在我手下辦事多年,從未不檢點過。不知他偷了什么東西,竟讓曾祖動怒?!?/br> “倒也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件……庫房里丟了幾樣首飾罷了?!崩向远似鸩璞∶蛄艘豢冢骸白蛉账驹撛诰持鞯町斨?,卻不知去向,應是拿了東西出去變賣了吧?!?/br> “曾祖何以下此定論?!币棺幊谅晢柕?。 “呵,他還小的時候,不就偷過東西嗎?”老蛟放下茶杯,手指噠噠敲著椅子扶手:“沒想到他那次沒得手,被教訓了一通還是不長記性?!?/br> “唔……”赫辛夷頓時低哼了一聲,不知是憤怒還是疼痛。 夜讕不動聲色地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腿,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又對老蛟說道:“曾祖,昨日是我命他出宮辦些差事,您誤會他了?!?/br> “哦?辦得什么差?”老蛟冷哼。 夜讕頓了頓,耳邊攸地飛來一只小飛蟲,停在他的耳廓上僅一瞬又飛走了:“去藥鋪買了些靈藥罷了?!?/br> “哦,這樣?!崩向缘哪樕亮艘环?。有探子稱,赫辛夷闖入都城外某間藥鋪強搶靈藥,藥鋪老板花重金買了打手要報復他。此事他本以為夜讕不知情,沒想到竟是被屬意的。 “買藥?他可沒花一分錢,直接搶了就跑了?!崩向悦翡J地抓住一點漏洞質問道。 豈料夜讕面色不改地反問道:“孤在北境買藥,難道還得付錢?” 老蛟不甘松口:“那么多店鋪,為何單挑了一家在都城外頭的?” “怕被城里妖認出來?!币棺幱瞩吡撕招烈囊荒_,這回是責怪他把爛攤子留給了自己:“讕兒不想被旁妖知道,修煉受挫的事?!?/br> “唉……曾祖倒成了旁妖?!崩向宰龀鲆桓眰哪?,撐著椅子站了起來:“昨日大長老突發重病,回本家休養了。唉,不知不覺的,夜家這些個老東西都不中用了。曾祖也一大把年紀了,讕兒怕是早就看不上曾祖了吧?” “曾祖言重了?!币棺幉粸樗鶆?,沖遠處一道身形揮了下手:“來,把赫大人攙下去?!?/br> 那妖立刻跑了過來,原是剛剛來通風報信的那只妖仆。剛要彎腰去拽赫辛夷,老蛟突然開口道:“讕兒,就算這小子沒有偷東西,剛剛他對老夫出言不遜,這又該怎么處罰?” “曾祖已經打過了?!币棺幭惹耙徊秸驹诹撕招烈那邦^。 老蛟瞇眼直視著他,半晌后輕聲道:“夠嗎?讕兒,你一向孝順,不如直接殺了他?” ☆、【逃離】 此言一出,氣氛登時變得緊張起來。夜讕與老蛟一動不動地對視著,許久后方道:“曾祖,您說笑了。赫辛夷乃我的家臣,怎可無緣無故地被責殺?!?/br> “他對我出言不遜,這也算無緣無故?”老蛟眼神驟凜,頗有咄咄逼人之意:“讕兒,你莫要分不清里外。一只狼族送來的奴隸,隨意處置并不為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