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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耐心地理開纏繞成一團的長線,將風箏舉過頭頂,小步慢跑著召出一股微風托著它飛了起來。破舊的風箏還算爭氣,東倒歪斜地上了天,在不高不低的半空中飄動著,發出快要散架般嘩啦啦的皺響。 “主人,就是這么放的,您要試試嗎?”程雪疾牽著風箏線看向他。 夜讕想走過去,卻突然沒有緣由地猶豫了起來。細小的風箏線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風箏在天上左右不定地徘徊。孩童牽著風箏獨自一人站在庭院中,看向四四方方的天空。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幅泛黃的木刻畫,令他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情愫。不是美好與安逸,而是種說不上來的心慌。 嗡……尖銳的耳鳴,伴隨著天旋地轉的眩暈,使得他踉蹌地站立不穩。蜉連忙攙住了他,凝視著他呆滯的雙眸沉聲問道:“主公,您想起什么了?” 夜讕胸悶,呼吸得極其艱難,許久后斷斷續續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話音未落,那風箏突然飛高了許多,不時遮擋著明晃晃的太陽。他好像變矮了,手中憑空出現一條蛛絲般的細線,一抖一抖地牽扯著風箏。天空上的云彩不會動,甚至連風都是虛假的。他好像被圈進了一個巨大的牢籠中,如同一只提線木偶,重復著單調的動作。 濃烈的恐懼涌上心頭,夜讕幾乎栽在了蜉的身上,急促地呼吸著:“不可以……不行……不能放風箏……” “為什么?!彬莶粍勇暽靥指沧∷念~頭,白色的熒光緩緩浸透進他的皮膚:“為什么不能放風箏?!?/br> “因為……因為……”夜讕的眼神逐漸空洞,頭痛欲裂到幾乎崩潰,控制不住地探身去抓在空中搖曳的風箏:“我不知道……不知道……”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猝然響起,夜讕瞬間恢復了神智,迷茫地環視四周,赫然發現程雪疾正雙目圓瞪地盯著蜉,嗓子眼里發出威脅的低吼:“你要對主人做什么!” 蜉白皙的手背被打出五道紅印,背到身后淡然道:“幫主公恢復記憶?!?/br> “你明明在強迫主人!”程雪疾呲出尖牙,惡狠狠地盯緊了她纖細的脖頸。 蜉波瀾不驚,沉聲解釋道:“貓,主公需盡快恢復記憶?!?/br> “強行恢復記憶會令他神智受損的!”程雪疾抱住夜讕的胳膊,擋在他與蜉之間滿臉機警。 “貓,你懂得很多?!彬莸拿嫒蓦m被白紙當著,但不用猜都知道,底下定是張沒有表情的臉:“不過,主公沒你想象得那般脆弱?!?/br> “嘶!”程雪疾見溝通無用,干脆直白了當地炸了毛,尾巴高高翹起蓬松如松鼠。 蜉則半步不讓,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什么過錯,腰桿直挺地靜立著。 夜讕無可奈何,揪住程雪疾的后頸扯到一旁,低斥道:“蜉是蟲族首領,你不可對她無禮。她的行為是我許可的,以后莫要多管閑事?!?/br> 程雪疾登時抬頭看向他,眼里竟含了一大汪眼淚,抿著嘴勉強憋了回去,然后用力甩過頭氣哼哼地回道:“知道了!” 夜闌語塞,想不通他在氣什么。但低頭一看,小貓的爪子依舊顫顫地勾在自己的胳膊上,便推測出他應當只是在氣蜉的強硬,還有些維護自己的意味,不禁壓低聲音耳語道:“好了不氣了,我不至于因為這種小術法受傷?!?/br> 程雪疾悶悶不樂,又不敢太造次,只得保持沉默,手一點點下滑,最后牽住了夜讕的手指,略帶挑釁地睨了蜉一眼。 蜉卻根本沒理睬他,兀自問向夜讕:“主公,看樣子,您與這風箏有些淵源。是否要以此為著手點?” “除此以外,孤更關心的是東境為何會摻和進此事之中?!币棺幊烈?。 蜉頷首,剛要退下時忽然改了主意,小聲問道:“主人,您最近有沒有感到不適?” “……怎么?”夜讕頓時渾身不自在,不打自招般板起了臉。 蜉沉默,半晌后突然湊近程雪疾迅速嗅了嗅,點點頭自顧自地說道:“屬下失言,主公贖罪?!闭f罷便消失了。 夜讕不由莫名其妙:“她這是怎么了?她過去一向有一說一?!?/br> 程雪疾一放松,不小心發出半聲哼哧,忙捂住鼻子松開了他的手。 夜讕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風箏,認真看了許久卻沒能想起其它的事情,只好把它扔給了程雪疾:“你拿著玩吧?!?/br> 程雪疾連忙輕輕取下木棍,把它收好后點著腳用蚊子似的小聲說道:“主人,您身體抱恙,不要勉強自己?!?/br> “我這不是病,我是…”夜讕剛想解釋,話至一半發現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便粗描淡寫道:“你放心,我這病能治?!?/br> “好?!背萄┘勃q豫了一下,終究沒敢多問,只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掌心里出了一層薄汗。 夜讕見狀,一把將他拉入懷中,給了一個實誠的擁抱。小貓扎在他懷里,起先還有點害羞,過了一陣便瞇起眼嗅著他的氣息,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怕,會好起來的?!币棺幇参啃∝?,也是安慰自己。然而燥熱感再度沿著他的腹腔侵襲了全身,迫使他匆忙退后了一步,改為去揉程雪疾的頭頂。 好在程雪疾搖著尾巴并未發現異常,只是眼中若有若無地閃過一絲失落。 ☆、【失手】 夜讕和程雪疾剛要走出荒廟,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夜讕嗅著來者的氣息,發覺是位靈力頗強的人族,不禁蹙眉后退,手迅速覆在程雪疾頭上,幫他化為人族模樣,慢慢轉身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