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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內個……”程雪疾嗅著撲鼻的香味咽了口唾沫,皺著眉頭小心地問向夜讕:“主……少爺您吃什么?” 夜讕的眼皮動都沒動,眸光莫名有些呆滯,低聲回道:“隨意?!?/br> “那……那……”程雪疾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沖店家說道:“要三碗餛飩……再包一些好放的干糧路上吃?!?/br> “妥嘞,您稍等!”店家把手伸到了他跟前,諂媚地笑道。 程雪疾又看了看夜讕,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便有些不舍地將銀子放在了店家手里。 不消多時,三碗餛飩端了上來。程雪疾將兩碗推到夜讕手邊,自己抱著一碗餛飩吹了吹,歪著頭問道:“主人,我能吃嗎?” “嗯,多吃些?!币棺幍哪抗馔耆珱]落在他身上,而是垂著眼看向自己的雙手,似是在發呆。 程雪疾咬著筷子,探頭探腦了半天,最后終于忍不住了,試探著去夾餛飩。見滑溜溜得不好夾,又改為拿瓷勺撈了一個,匆匆丟進嘴里,燙得他險些把耳朵露出來。 “主人,您,您吃……”程雪疾也不好吐出來,鼻涕眼淚齊飛地瞇眼等他的回應。 然而夜讕這回干脆不接話了,神情漠然地靜坐著。 程雪疾便不再問他,心猿意馬地吃起了餛飩,吃得自己滿頭是汗。白氣迷眼,恍惚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侍奉前主的時候,不曾同桌用過飯,吃得也都是些殘羹。當然,有飯吃已然十分難得,大多數時間他會被趕到森林里自己尋些食糧,比如生吃蟲子與野菜,運氣好的時候能摘到些野果充饑。 印象里的自己,好像從來沒吃飽過。程雪疾看著白白胖胖的餛飩,克制不住地大口吃了起來,吃得有些狼狽,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被餓了許多天。 很快,一碗餛飩下肚,程雪疾端起碗把湯喝得干干凈凈,用手背擦著汗低喚道:“主人,我吃飽啦,您……” 豈料他話未說完,夜讕忽然輕輕地“噓”了一聲,繃直身子一動不動。 程雪疾茫然,慢慢地放下碗等了一會兒,誤以為夜讕正在打瞌睡,便悄悄試探了一下自己的妖力,發覺雖已恢復了九成,但依舊是微不足道的低等小妖,與夜讕這般相差甚遠,別說幫得上忙,連不拖后腿都很困難。 所以為什么要買下我呢……程雪疾想著想著便駝了背,卑微地坐在喧囂的鋪子里,忽然覺得自己一腳踏在人間,一腳踩在妖界。到頭來那邊都不屬于,也沒有強大的實力傍身,不仰仗主人的話可能會活不下去吧? 但是主人又能寵他多久呢。他低頭,看向自己骨瘦如柴的雙手,仍然想不通夜讕到底為什么養他?!巴嫖铩??可比他品相好的妖千千萬。單純地養只會說話的貓?貓妖不是稀罕物,純血貓妖在妖界遍地都是,何必非養他一只登不上臺面的半妖? 或許是一時興起吧。程雪疾推開面前的空碗,正想著討杯水,就見店家抱著一大耷被捆一起的油紙包走了過來,咣唧往桌上一墩,直接擋住了他的視線,眉飛色舞地說道:“客官,您要的干糧!” 程雪疾愣住,看著高聳如砌墻似的紙包說話都磕巴了起來:“怎……怎么這么多?!” “哎,這里頭有燒餅油條菜餅麻花油糕……”店家報了一長串的名字后長舒一口氣:“剛好把您的銀子花完了?!?/br> “……花完了?!”程雪疾跳起來比劃著紙包差點沒哭出聲:“這么多怎么吃!路上不就放壞了!” “那您也沒說要多少啊?!钡昙乙荒槦o辜,精明的小眼里滿是算計:“忘了跟您說了,小店概不退換!” “我……你……”程雪疾頹然坐下,無措地抓住油乎乎的油紙一角,恨不得變成貓就地遁逃…… 與此同時,十余里外的某座森林中,夜讕的魂體正立于樹前,看向跪在眼前一黑衣妖族,面色微青:“在南境?確定嗎?” 黑衣妖壓低聲音回道:“是真是偽,蟲族正協助屬下繼續調查。只是……應當八九不離十。上個月初,南境之主便開始在娑彌谷閉關,日食數名活妖。如今山谷上空妖氣遮天,儼然突破在望?!?/br> “瘋了……”夜讕攥起了拳頭,指尖劃破掌心滲出點點鮮血:“就算有個破鎖頭傍身,食妖也……”他頓了頓,又沉聲問道:“赫辛夷如何了?有沒有被蛇盯上?” “少族長無事,最近蛇似是沒以前盯得那么緊了?!焙谝卵约铀妓?,有些猶豫地繼續說道:“只是……老蛟好像對少族長起了疑心。少族長現在被罰去守境主殿,起居都有妖看管著?!?/br> 夜讕微微搖頭:“這反倒正常。老蛟一向不信任他,離得近了反而危險。另外狼族的事,孤已經知道了,告訴他安下心,時機不到萬不可妄動?!?/br> 黑衣妖身形微僵,抬起頭想說些什么,卻又匆匆咽下,隨著一縷煙霧瞬間消失了。 夜讕低嘆,心如亂麻?,F如今他的處境可謂是“禍不單行”。前有老蛟伺機而動,后又遭逢南境之主這個難敵。倘若此番南境之主如愿以償,整個妖界都將被其納入囊中…… 不對。他手指一勾,忽然嗅到些異樣。老蛟雖與南境之主是盟友,但以他的貪婪,絕不會與他妖一同瓜分妖界的統治權。老蛟為什么沒有動靜?他在打算著什么? 還有狼族。據蟲族所查,狼族最近有了動作,看模樣應是想脫離南境,另立門戶?,F任狼族族長一向貪生怕死,怎突然來了勇氣與南境之主對著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