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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宴上笙歌燕舞,有朝臣卻倏然撂了碗,拍著桌子嚎啕大哭:“還吃什么吃!命都要沒了!” “是你幫著構陷云黨的,跟我們沒關系!”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別以為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別吵了,都先冷靜冷靜,鄭翰林呢?他怎么沒來?” “今早上跑去給傅尚書送禮了……” “竟然不叫上我!” …… 蕭讓下了道圣旨令云相官復原職,早上授官儀式完,云歇便乘轎輦光明正大地回了府。一路百姓圍觀,到了府邸群臣作賀,皇帝賞賜之物前前后后抬了幾十箱,看得眾人眼熱心驚。 云歇被人攙著下了轎輦,望著院子里堆得滿滿當當的御賜之物,臉卻微微發青,一拂袖怒道:“快給我抬下去,占地兒又礙眼?!?/br> 眾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覷,跟過來的承祿卻痛苦地憋笑。 臨走前陛下同云相說這叫聘禮,云相怒了,陛下只得改口,說是……嫖資。 要云歇領賞謝恩是不可能的了,承祿識趣地先回去了。 云歇煩不勝煩地打發走阿諛巴結的朝臣,正欲歇下,卻聽屋外有下人竊竊私語:“你聽說了嗎!‘醉生夢我’的柳不棲被連夜請進宮了!陛下這是聽聞了她的艷名,要連夜召幸么?!” “那是不是明日宮里便要多個寵妃了?” 云歇陡然想起蕭讓之前威脅自己說要將和他發生過關系的人都殺了的話,積攢的睡意頓消,利索地爬起開始套外袍,對外喊道:“備轎進宮!” 云歇是同柳不棲沒什么交集,但也絕不愿因己殃及無辜。 同一時間,燈火通明的寢宮里,柳不棲謹小慎微地行禮,努力將她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茶樓里人安慰她說圣上是垂涎她的美色才連夜召她,她卻不蠢,一介帝王,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又怎會聽信了點傳聞就看上她?她那些個風流韻事,正常男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當今圣上? 再言之,圣上后宮空虛,為數不多的幾個美人還是前幾年搶云相的,圣上絕非好色之徒。 她想不通圣上為何突然召見,這才焦灼又彷徨,本能的恐懼令她兩腿發軟幾乎要站不住。 “抬頭?!笔捵屄曇羟遒统?,他叫柳不棲抬頭,自己卻眼都沒抬,一心二用批復著奏折。 “草民不敢?!绷粭男膽业缴ぷ友?,她心里發怵,恍惚覺得這令人耳癢的聲音有點耳熟,像是在哪聽過。 蕭讓嗤笑了聲,擱下筆,聲如清泉:“可還記得在下?” 柳不棲驀然抬眸,眼里滿是錯愕和驚惶,一時竟忘了身份:“你、你……” 柳不棲醍醐灌頂,“撲通”一聲跪下,焦徨道:“草民當日多有冒犯,還請陛下恕罪,饒草民不死?!?/br> 承祿湊到蕭讓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蕭讓掠了一眼渾身抖如篩糠的柳不棲,輕笑道:“讓他進來?!?/br> “你領著她先去偏殿?!笔捵尫愿莱械?。 承祿應下,柳不棲忙跟上。 云歇火急火燎地闖進來,左右環顧,見殿內只剩蕭讓一個,立即道:“她人呢?” 偏殿里,柳不棲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悄無聲息中瞪大了眼,手指發緊,眼眶漸紅。 云相,真的是云相,云相真的死而復生了。 蕭讓眼都沒抬,繼續批奏折:“朕不明白相父在說什么?!?/br> “你別給我裝傻,柳不棲人呢?”云歇氣沖沖地過去。 柳不棲一時激動地渾身發抖,她與云相并無太多交集,云相卻這般惦記著她,聽聞她被皇帝傳召,竟連夜進宮替她求情…… 莫非云相也對她有意?這幾年并非她一廂情愿? 柳不棲第一次像情竇初開的少女般一顆心亂跳。 蕭讓心下暗笑,面上不顯,不耐地蹙了蹙眉:“打入地牢了,朕處置個人,還得相父首肯?” 柳不棲頓時慌了,蕭讓語氣里蘊著怒氣,她不想云相因為她激怒蕭讓。 云歇身經百戰,終于摸熟了蕭讓路數,冷靜下來:“說吧,想怎樣?” 蕭讓幽幽道:“那日帶相父去‘醉生夢我’,相父莫非對她一見鐘情?” 偏殿的柳不棲聞言宛若被雷擊中,僵立原地。陛下說,那日帶云相去了“醉生夢我”…… 那個身上蟻沉香濃郁的小公子…… 那個故意輸的賭約…… 那個暗藏關心的先上菜要求…… 酒后撒嬌、摟抱…… 柳不棲的腦子里炸成一片漿糊,所有的事都在這一瞬串上了。 那個小公子是云相,圣上寵溺暗藏,故意輸給他,讓他得以官復原職,重獲往日崢嶸。 云相待陛下也并非全無心思,他分明關懷圣上,嘴上不饒人,心底卻不設防,一舉一動都是不言的信賴。 那圣上此番叫她來……柳不棲恍然大悟,圣上在吃云相的醋!畢竟那日她可是口無遮攔胡編亂造了自己和云相之間種種恩愛過往,還當著圣上的面夸云相床上生猛威武…… 柳不棲悔得腸子都青了,回想著之前那個場景,羞憤尷尬到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竟然就當著云相的面,說了那樣粗俗又不知廉恥的話…… 云相怕殃及無辜,這才會連夜趕來救她,并非她所想那般對她有意,圣上更是情郎心思爭風吃醋,這才遷怒于她,她當真是糊涂!可任誰也萬萬想不到,這萬人之上和一人之下竟是一對兒,面上盡忠盡孝,私底下里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