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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里卻倏然傳來清冷又極具滲透力的聲音:“都散了?!?/br> 眾人還記得這聲,錯愕回頭,卻見那方才醉倒在桌上之人竟站了起來! “他沒醉?。?!” 眾人一時呆若木雞。這公子雙目清明,脊背直挺,立在那兒,水靜風停。 “那他方才……方才……” “他是……他是故意輸!”終于有人恍然大悟。 柳不棲也結巴了:“公子,你、你這……” 蕭讓不語,撥開人群,大步流星走到門邊,蹲到紅著臉的小醉鬼跟前,鳳目里帶著點猶疑和期待,含笑問:“我好不好聞?” 小醉鬼遲疑了下,湊近嗅了嗅,像只謹慎乖覺的貓咪,良久,他稍稍點了下頭,露出一絲自己并未察覺的安心的笑。 柳不棲和眾人瞬間開始懷疑人生。 蕭讓心尖一陣發麻,拉起云歇一只凍得冰涼的胳膊,把人抱到了懷里,摟著他腰,用肩支撐著。 云歇完全失了重心,下巴深抵在他頸窩里,姿態繾綣,帶著點點依戀,睡得人事不省。 蕭讓沉聲淡道:“叨擾諸位了,勝負已分,他先踏出了這門,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br> 眾人:“……”你裝醉故意輸也是細枝末節?? 云歇似乎怕冷,意識不清下不由自主地往蕭讓懷里鉆了鉆,回摟著他腰,找了個合適的姿勢不動了。 蕭讓目光稍柔,垂眸戳了戳他:“千杯不醉?就這點出息,德行?!?/br> 他提著人出去,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 …… 蕭讓本意是想風風光光地輸給云歇,卻未承想他這般丟人,醉倒在了人家門口,說的盡是孩子氣的話。 “主子?!北慌砂抵懈Wo的護衛此時都紛紛迎上,深埋著頭,半點不敢窺視。 蕭讓將人摟緊了:“轎子?!?/br> “是?!弊o衛應下。 蕭讓打定主意要輸,便已做好了萬全之計,云歇只要多撐著往外走幾步,就會有護衛迎上來,引他上轎送他回宮,誰知道…… 蕭讓帶著人進了轎子,轎子里一早備了暖爐,暖意融融,舒適愜意。 蕭讓想起十三歲那年那樁事,如今風水輪流轉,免不了要逗他一逗,故意沉聲道:“相父,你醉了?!?/br> 云歇正深埋在他胸口,聞言以為還在喝著,胡亂推了他幾把,迷離地東張西望,似乎在找酒樽:“沒、沒有,你、你都沒醉,我……我怎么可能醉,繼、繼續喝……” 蕭讓怕他栽下去,忙拉穩他,板著臉:“坐好?!?/br> 云歇聞言瞬間不動了,呆呆抬眸望了會兒他的臉,花了好長時間辨認了下:“你誰??!憑什么兇我嘛?!?/br> “誰都不許兇我!狗皇帝也不成!” 狗皇帝:“……” “我、我誰都不在乎……所以別想我難過……狗、狗皇帝也不成!你們一個個愛變就變、愛背叛就背叛,關、關我屁事……” “我還、還是那樣就好,一個人多快樂呀……” “一個人最好了……都是畜生……畜生?!?/br> 蕭讓越聽越心驚,云歇他……明明在乎,醒著的時候卻從未提及,像個沒有情感的木偶,總是以最冷硬熱烈的姿態去抵觸他,與他爭鋒相對,半點不肯讓。 蕭讓從未見過他這般脆弱的姿態,當即慌了神,只得好言好語哄著:“都是畜生,都是畜生,只有相父是人……” 云歇瞬間安靜了,滿意地蹭了他兩下,一副“你很不錯很上道”的樣子。 蕭讓心口發漲,還記得那日灌醉之仇,悄悄按原話問道:“相父去哪兒?陪讓兒……睡覺好不好?” 云歇愣了下。 蕭讓以為他會情景再現答一句“……褪了衣裳就來”,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垂眸暗笑,他今日已夠心滿意足的了,休要再貪得無厭。 至少他明白,他的相父不是鐵打的沒有半點兒脆弱情緒,也會暗戳戳的在背后罵他狗皇帝,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云歇突然冷哼一聲:“……看你表現?!?/br> 蕭讓悄無聲息中大睜著眼,呼吸急促。 云歇說,看他表現。 第17章 蕭讓再問,云歇卻不吱聲了,似乎是折騰一天累壞了,徹底睡過去。 蕭讓詫異于他呼吸節律的不均勻,不過也沒多想,把人送回寢宮安置好,便連夜準備讓云歇官復原職的事宜了。 死人復生,光想想就能知道這消息一傳出去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云歇確定聽不見蕭讓腳步聲了,才在黑夜中驀然睜眼,向來犀利的眸子里滿是茫然震驚,心撲通撲通地亂跳,連手心都緊張地發汗。 頭昏昏沉沉,四肢無力,云歇在黑燈瞎火里爬起來,躡手躡腳摸到桌邊,猛灌了口冷掉的茶水,才能感覺到混亂的情緒逐漸歸于沉寂。 云歇稍稍安心,他討厭失控和未知,今晚實在是太迷幻。 他一開始是真醉,斷片的記憶停留在他坐在“醉生夢我”門口,之后怎么上的轎子,他不記得了。 大概是轎子太暖和,抑或是搖搖晃晃地有些不舒服,反正他不合時宜地醒了。 蕭讓在他頭頂說什么他沒聽清,他為什么在蕭讓懷里他也沒想,他那被酒勁摧殘得所剩無幾的智商在那一瞬只考慮了一個問題——蕭讓到底有沒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