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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著岑路病弱的樣子,周浦深卻感覺有些異樣。 少年狠命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接著老實地別開了目光。 身上沒有傷痕未必就是沒有經受折磨,周浦深人在兵營,知道數十種讓人毫發無傷卻生不如死的刑罰。他抓起岑路纖細的雙腕,果然,手腕處一道紅腫的痕跡猙獰地在那細膩的皮膚上蜿蜒而過。 周浦深顫抖著嘴唇,將那只手腕貼在了臉上。 他不敢吻他的手,盡管少年心里很想這樣做。 少年人身上火熱的溫度總算慢慢傳達到了岑路冰冷的身體,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被窩下面自己除了內褲似乎什么也沒穿,一個沉默的背影正在忙上忙下,水龍頭里淌出來的水太冷,周浦深給岑路擰干了毛巾之后就放在自己懷里捂,捂到他覺得可以了才會拿來給岑路擦臉。 岑路仰面朝天,看著昏暗的天花板無力地笑:“你還真的等在這兒了?!?/br> 周浦深擰毛巾的手一頓,背脊僵在了那兒。 “你知道我是怎么進來的嗎?”岑路像是在說給周浦深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猜你一定挺看不起我的,我這人看起來就像是養尊處優的模樣,沒怎么吃過苦對吧?!?/br> 周浦深背對著他垂下了頭。 “其實你感覺也沒錯,”岑路裹著被子笑笑,“所以我一落千丈的時候就更無法接受。說真的,那些吃的喝的玩的,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太大意義。有多少錢不過也是一間屋子三頓飯,沒什么大不了的?!?/br> “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我父親一片赤子之心,怎么就能被人摸上了大糞臭不可聞地自殺了?!贬返穆曇艉芷届o,平靜得像是毫不在意。 “他死了之后給我留了字條叫我逃,我本來不想的。我覺得父親一身清清白白,我憑什么要逃,我要告訴元老院那幫渣滓,我要為父親正名,可是他卻告訴我,”岑路的聲音里參雜了悲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周浦深忍不住了,他轉過身跪在岑路的床前,指尖離那人的頭發只有一寸的距離:“哥哥,你要是難受,就別說了?!?/br> “我從來只知道‘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可萬萬沒想到倒是‘莫須有’先落在我頭上了?!贬坊腥粑绰?,依舊不管不顧地說著:“這輩子,我第一次沒有正視問題,帶著滿身的恥辱逃跑了,可還沒逃出多遠就被人抓了回來,他們跟我說,是我母親透露了我的行蹤?!?/br> 說到這里,岑路眼底的憤怒再也掩飾不住。 他一把掀開了被子,兩只腳垂落在床側,少年氣得嘴唇都在顫抖,他雙眼血紅,被冰水刺激的眼球布滿了紅紅的血絲,他悲憤地盯著周浦深的臉:“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她自詡是這個世界上最愛父親的人,到頭來卻‘幫他’認下了所有的罪行,讓他被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供人恥笑!” 周浦深跪在他的面前,雙眸中全都是痛苦。 “至于他們問過的,什么‘手稿’什么‘機密’,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贬房粗O視器,“我什么也不知道?!?/br> 比起正面而來的謾罵侮辱,親人的背刺更是叫人痛徹心扉。 “我們已經熬了那么久……”岑路的雙腳發涼,腳趾已經開始泛起了青紫色,“她卻撐不下去了……那先前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不如早點投降。 不如少遭些罪。 他嘴唇發紫地說著喪氣話,自從被關在戡瘠山監獄以來,他除了被抓的那一次歇斯底里,后來便再也沒有崩潰過。無論元老院對他施以怎樣重的懲罰,他也從沒有流露過一絲一毫的丑態。 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就是把他溺死在冰水里也沒用。 周浦深低著頭,想用懷里捂熱了的毛巾給他暖一暖腳,可岑路看見那只潮濕的毛巾卻本能般地朝后縮了兩步,想要蜷起雙腿—— “不要……”那帶著鐵銹味的抹布貼在口鼻上的味道依舊殘留在鼻尖,他雙手被吊在半空,臉上蓋著抹布,被人用一桶又一桶的冰水從頭上澆下。 “不要……”周浦深意識到了岑路的不對勁,連忙把毛巾扔到了身后,捉住他兩只亂踢的雙腿,掀開工裝背心就把他的兩只腳捂在了懷里。 岑路愣住了。 他的腳心貼著少年yingying的腹肌,一塊一塊的肌理分明,可腳趾卻陷在周浦深柔軟的胸肌里。被他火熱的溫度所包裹,冰凍的腳趾這才慢慢開始恢復知覺。周浦深溫熱的手掌摩挲著他的腳腕,岑路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每一根紋路。 “你干嘛?!”岑路慌了,“轟”地一下從額頭紅到耳根,他慌亂地想抽出腳,可是對方的手臂卻越收越緊,甚至得寸進尺地將他的腳丫往自己的身體里按進去。 “別亂動?!笨舍芬呀浱叩搅怂男「?,周浦深悶哼一聲,手上的力度卻絲毫不減,少年暗著眸子嚇唬他:“哥哥,你的腳再這樣凍下去,腳趾頭就要掉了?!?/br> 岑路立刻不敢動了,他對這方面沒什么了解所以被嚇住了:“真的?” 周浦深看著聰明絕頂的少年難得一見冒傻氣的樣子,心里既好笑又一抽一抽地疼,他板著臉揚起眉毛:“真的?!?/br> 岑路不敢再掙扎,兩只腳卻也不敢在周浦深的懷里亂動,兩人就這樣維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直到天光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窗戶里透了進來,他的腳也在漸漸趨于周浦深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