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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你是誰。 救世主嗎? 你憑什么管別人的閑事? 腦海里有白光炸開,疼得岑路幾乎暫時性失明,他忍不住用雙手抱住頭。周浦深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異樣,他想起身去看岑路,卻被鐵鏈止住了腳步。 倒是劉之渙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挪到岑路與候春榭的身邊,撿起那把帶血的“生命卡”,“當啷當啷”兩聲打斷了周浦深的鐵鏈和手銬。周浦深利落地抬手,“咔”地一聲接回了左手,再去看岑路,卻發現有人捷足先登了。 劉之渙蹲下/身子,眼中滿是不忍地拍了拍岑路的肩膀:“放開他吧,小侯走了?!?/br> “……”岑路滿眼血絲地抬眼望他,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朝劉之渙怒吼,如果不是你刻意縱容……如果不是!可劉存己的臉又浮現在腦海里,他硬生生地咽下了指責。 短暫的沉默突然被指揮臺上一陣尖銳的警報聲打斷了。兩人俱是猛地一回頭,劉之渙喝到:“報告情況!” 指揮臺上的下士帶著一臉的不可置信,望向艇長的眼神里帶著震驚和恐懼:“輔艙……輔艙的溫度正在急劇升高!懷疑是通氣管泄漏!” “怎么可能!”劉之渙咆哮道,“‘赫墨拉’的通氣管都是鈦合金制成的,就算是明火也不能……” 他突然梗住了,因為周浦深已經走到了方正的尸體邊,剝開了他血跡斑斑的軍裝,方正赤裸的胸膛上密布著纏繞的電極,其中配備著計時器的一只紅色電極赫然正連接著方正的心臟地帶。 “塑料炸彈?!敝芷稚钅砥鹉侵灰呀浀箶禐榱愕挠嫊r器,“與方正的心跳直接聯系,他死亡,這艘潛艇也要跟著他一起葬身大海?!?/br> “溫度還有十分鐘就要達到零界點!輔艙懷疑發生火災!” “我知道了!”劉之渙大吼道,他看著毫無生氣的方正,仿佛想要將他碎尸萬段,“別慌了!“他抬起了頭,面色帶著死灰般的白:“通氣管如果是局部泄漏,可以嘗試修復!” “可……可手動修復至少得要兩三個小時……血銀不完全燃燒會釋放有毒氣體,如果呆在輔艙里太久……”一個工程師畏畏縮縮地提醒。 “誰跟我一起去?”劉之渙打斷了他,抱著手臂頂天立地地站在那兒,眼神像鐳射似的掃過在場的所有艇員。 死一般的寂靜。無人愿意響應這個提議。 “沒人跟我一起去嗎?”劉之渙又問了一句,聲音里摻了難解的悲涼。 “一個人修復通氣管道的效率太低了!不等管道恢復,整條線路就會因為火災短路!你們都想死在這里嗎?!”劉之渙被逼得大吼出聲。 依舊沒有人答話。 劉之渙現在多想罵一句:難道我的艇上都是懦夫嗎? 可現在的局面是他的責任,是他因為一己私心把艇員們逼到了風口浪尖上,所以他也是最沒有資格指責別人的人。 若是去了,幾乎是必死無疑。 若是無人肯去,則是所有的人都會死。 劉之渙逼著自己硬下心腸,試圖再一次開口勸誡,可想要說的話卻被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我去吧?!?/br> 岑路眼神茫然地盯著周浦深:“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去?!敝芷稚畋粚Ψ降谋砬榧さ眯募馓哿艘幌?,可還是這樣回答了他。 “你瘋了?這是會死人的!”岑路被對方的態度激怒了,方才以為周浦深被子彈擊中的恐懼又一次浮現在胸口,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 “在小島上……”周浦深輕柔地說,“我讓你不要上艇,你還是來了?!?/br> “你這是在報復我?!” “不會?!敝芷稚钔蜥窔獾蒙钒椎哪樕?,眼底是深深的眷戀,“我怎么會報復你?!?/br> 我怎么舍得。 岑路只覺得拳拳都打在了棉花上,心頭怒火想發泄也發不出來:“那就不要去!”他這句話吼得太用力,耳膜因為疼痛和氣憤嗡嗡作響。岑路整個人搖晃了一下,他朝后踉蹌幾步勉強穩住身形。 周浦深連忙走過去扶住了他,伸手摸著他的頭發:“沒事吧,哥?!?/br> 岑路趁機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大到捏皺了周浦深堅硬的墊肩:“深弟,我求你,別去了?!?/br> 周浦深看著對方的眼眶一點一點泛紅,兩片薄薄的嘴唇抖得如同秋風里瑟瑟發抖的樹葉,岑路鮮少露出這幅脆弱的模樣,他記得上一次見到還是對方在談論自己父親的時候。 周浦深覺得岑路的態度就像是燎原的火焰,攪得他的理智一團糟。心臟瘋狂地鼓動起來,他囁嚅著問他,就是像是個滿懷著希冀走向刑場的死刑犯:“哥……你為什么不想讓我去?” 為什么? 你為什么這么在意我? 岑路頹然地望向他,他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為什么?方正死得其所,候春榭的死他覺得惋惜,可到了周浦深這里,他竟然不敢去想他會死。 周浦深看出了岑路的遲疑,那片刻的遲鈍就如同冰水一般澆滅了他熱氣騰騰的心,他想,岑路是在意他,卻不是自己的想要的那一種。 真是再好不過了。 自己這樣的人,滿口謊言的騙子,又有什么資格得到岑路的青睞? 周浦深自嘲地笑笑,錐心的疼痛混雜著僥幸充溢著他的胸腔,周浦深大著膽子,第一次伸手貼上了岑路的臉頰。周浦深修長的五指貼在岑路溫熱的臉龐上,仿佛想通過溫度把心意傳遞到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