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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路想,他才不能在老頭子面前丟了面子。就算日后被人拆穿了,也要讓他保住自己的臉面兩日。 臺上那人開始說話了:“今天我受邀來此,最想要感謝的是我的妻子……” 岑路翹著二郎腿坐在一片漆黑的最后一排,心里有點酸酸的,心想真是個小肚雞腸的家伙,兒子不來了就連提都不提,心里眼里只有老婆一個人。 卻聽見那人大喘氣了一陣,又加了一句:“還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我兒子?!?/br> 此刻這禮堂里坐著的都是受邀而來的各界精英,照理來說教養都沒得說??墒谦@獎人這句話一出口,這幫老學究多的是認識岑柏家那個鬼靈精的,在肚子里轉了一圈便能猜個**不離十,多有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音。 溫青藍更是驚愕,回過頭去找兒子,可是貴賓席與最后一排離得實在太遠,她沒能看見。 岑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自己這回臉可是丟大了,都拜那個老狐貍所賜??蓞s也沒怎么生氣,反倒是真心地為父親開心。 父親鉆研了半輩子,能將血銀的燃燒效率精度整整提高一個量級,這份榮譽是他應得的。作為至親之人,看著他挑燈夜戰看著他懸梁刺股,如今一朝得成,又怎么能不為他高興。 于是他也不再把自己那點小小的自尊心當回事,真心地與眾人一起拍手致意。 岑路以為,他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作為名門學士的兒子,天賦異稟地,在眾人的鮮花和掌聲中活下去。 第14章 章十四 剽竊 “深弟,你能想到我聽說有人舉報我父親剽竊那一刻的心情嗎?我只是覺得可笑,覺得那人可恨。我的父親,又怎么可能放下自尊去抄襲別人的東西?!?/br> 周浦深看著面如死灰的岑路,只覺得自己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打碎那堵玻璃,抱住他,注視著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相信你的父親不會做這樣的事?!笨墒擒|干四肢都僵硬著,他不知道該做什么才能告訴岑路他相信他,因為相信他而相信他的父親。此刻語言是如此蒼白無力,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評判別人的事情。 所以周浦深只能沉默。 岑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發現對面那人異樣的神情,此刻他幾乎是發泄大過傾訴。 “那個半路出現的數學家……拿出了自己未發表的論文說是父親盜取了他的結論,是父親用自己幾十年在數學界積累下來的聲望壓得他不敢發表自己的定理……你說,如果就是這樣的無理取鬧,又怎么會有人理他?怎么會有人選擇相信他而不相信在數學界幸幸苦苦耕耘了幾十年的父親呢?” “可是那人死了,被人發現溺死在了自己家的浴缸里?!?/br> 岑路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像是瀕死的蝴蝶:“聽說,他死的時候肺里倒灌滿了水,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那么盯著浴室的天花板,因為在水里泡了太久,來為他收尸的警官甚至都不能為他把眼皮合上?!?/br> 聽說那是個很清貧的數學家,因為一直沒什么成就,沒有哪所高校愿意收他,他做不成研究員,嘴也笨得可以,連個教職也謀不到。他的妻子于是帶著女兒離開了他,至此他始終孑然一身,棲身的那個小小的一居室里家徒四壁,唯有一張草草放在水泥地上的床墊,以及散落一地的草稿紙。白花花地刺痛了在場人的眼。 有人在那堆紙張里發現了岑柏與他之間的來往信件,岑柏在其中多有威脅,來來去去都是不準在他之前發表論文的意思。 輿論一下子倒轉過來,曝光的消息多有形容那人死時慘狀,以及添油加醋地將那人形容成個身懷才華卻因為被人陷害而郁郁不得志的寒門秀士。消失了許久的孤兒寡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漏了面,對著鏡頭聲淚俱下。 口口聲聲都是控訴貴族的肆意妄為。貴族出生的科學家做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可以接受鮮花和掌聲。若是平民出生就得白白地被人搶了功勞,最終只能死在自己的公寓里。 一輩子都跨不過階層的鴻溝。 岑柏就那么一下子從神壇跌落,從獲終身成就獎的金字塔尖墜落到了私自濫用貴族權利的過街老鼠。 “可是我當初卻不知道他在承受這些?!贬酚行┙┯驳爻读顺蹲旖?,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我就說這老頭子,不好交流的。什么事情都悶在心口,就連家里人也不說?!?/br> 岑路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學校里的竊竊私語。他早就發現了近來多的是人故意跑到他面前嚼舌根,只是他一貫看不起這種刻意的孤立行為,所以也就沒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人上門來挑釁了,岑小公子好歹也是一路被人追捧到大的,這一巴掌都明晃晃地打到他臉上來了。十七八歲的岑路雖然不算高大,那副吃不得半點虧的脾氣倒是不小,當即就跟人動起了手。 他被膀大腰圓的對方按著打了好幾拳,全部都落在那張臉上,那雙灰狼似的眸子腫得跟豬頭似的。岑路雖然力氣不大,可對方跟他打架也落不了多少好,原因是因為岑公子實在是心思歹毒,拳頭專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打,不是砸鼻梁就是踢襠,弄得別人最后傷得比他還重。 挨了打的岑路仰面躺在學校的花壇里,一張俊秀的臉上混雜著泥土灰塵血跡,花花綠綠好不精彩。他重重地喘著氣,像是要把肺都吐出來那樣喘氣,岑路望著染著些血色的傍晚天空,心想以后要多鍛煉鍛煉,這樣才有力氣爬起來打死這些亂嚼舌根的狗崽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