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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周武垂著頭,語氣苦澀:“是大郎懂事,欲要替兒分擔壓力……” 去歲晉陽城破, 晉國公一行倉惶逃亡。消息傳到長安, 李周武整日惶恐不安, 不知圣人如何處置這件事, 又是否會怪罪李家。李成宗看在眼中, 想要替父親分擔壓力??伤宋⒀暂p, 便將目標放于科舉,盼著能有所建樹,也好為家族出一份力。如此他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刻苦攻讀, 待自己嚴苛不已。一段時間后,旁的不論,身體先受不住了,不得不臥床休養。后來因緣巧合,李成宗在盧家見到了神仙散,又得知神仙散服食后神清氣爽、強身健體, 是難得的保健之物,便養成了服散的習慣。 這一年來李周武并未懷疑神仙散有何不對。他眼見大郎服食神仙后確實精力充沛。雖偶有困倦,父子二人皆未放在心上。直到越王事發……李周武才警醒起來??上Ю畛勺谝央x不開神仙散,無論他說什么都不肯信。 說到這里,李周武語氣哽咽:“大郎懂事,是我害了他?!?/br> 倏忽,他復又期待地看向晉國公李茂:“阿耶,神仙散害人只是小七的一面之詞。大郎服食神仙散一年,并未像越王那般瘋癲失控。說不得越王殺人是有其他緣由。況且滿長安皆是服食神仙散之人,若神仙散是害人之物,豈不是……” 他心懷僥幸,只盼著老父親說一句神仙散無害。不想無意一句話卻是點醒了晉國公。晉國公心中凜然,下意識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李周書。 “阿耶?!崩钪軙氲搅艘坏?,遲疑地說:“許是咱們多心了。神仙散盛行長安說不得只是諸人追求風雅,爭相效仿的結果,怎會有人故意放縱神仙散害人……” 說著李周書看向自家大兄,對上了李周武駭然的神色,他顯然是剛剛才意識到這一點。 “阿耶,盧家……” 李周武急的說不出話,努力回憶當初大郎服食神仙散的情形。盧家是什么個態度?好似一開始盧家頗有推脫之意,后來呢?從何時開始大郎的神仙散都由盧家供給,時時不斷呢? 見他如此,晉國公嘆息一聲:“但愿是多心罷?!?/br> …… 沈傾墨晚上前來晉國公府時,李成宗已被送到了城外的一處莊子上。沒有晉國公松口,任何人不得接他回來。 這些所謂的家丑李流光沒有瞞著沈傾墨,一邊喚人打水換下沈五郎的外衫,一邊把府里發生的事挑著講了講。除了李成宗,晉國公還查出另外兩個服食神仙散的旁系子弟,是同朋友出去狎妓時染上的惡習。這次被一起塞到了莊子里,估計短時間內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講的輕描淡寫,沈傾墨聽完關切地問了句:“無人遷怒七郎吧?” 對于李成宗的去向,沈傾墨并不關心。他只擔心府內有人會遷怒李流光。畢竟李成宗不同于旁人,乃是晉國公府的嫡長孫,地位特殊,被晉國公這么一關,日后前途如何便不好說了。況且就像李周武說的那樣,神仙散害人只是李流光一面之詞。就怕有人心懷僥幸,不肯面對現實。 “這便是術士的好處了?!崩盍鞴廨p笑,“誰敢當面指責一名術士呢?” 至于背后罵幾句,他更不在乎了。 “這么說還是有的?”沈傾墨眉頭微皺,關注點在這里。 李流光愣了下,不由哂然:“我又不是金子,怎么可能討得每個人喜歡。便是沒有這件事,旁人也會因為別的事不喜歡我。只要沒人會當面說就行?!?/br> 眼見沈五郎擺出一副“所有人都得喜歡七郎,不喜歡他就要去談談”的架勢,李流光好笑不已,干脆換了個話題。 “我聽方管事說越王今日去監察寺鬧事了?” 沈傾墨點點頭。順著李流光的意思,從阿布被抓說起。 “唔……”李流光聽得認真,同沈五郎一樣,阿布的默認讓他心中的疑慮得以解開,但很快又生出新的疑慮。 圣域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呢? 自漢以來,術士一貫都自詡為神,從來不會將世俗凡人看在眼里。過去圣域對上世俗皇朝,翻手之間便換了皇朝的主人。雖說當今圣人強勢,但也沒能強過圣域去。圣域真要做什么,何須弄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還是說神仙散的背后不是圣域長老會的意志,而是某個家族?若真是某個家族,會是哪一家?曲家?多半是沒有這種能力。會是長老會中的一員嗎? 他心思轉念,沈五郎已講到了越王前來鬧事。不過未免七郎擔心,他跳過越王刺殺一段,徑直提到了越王府長史。 “崔玉說越王服食神仙散是被人故意引誘,早在回鶻入侵之前?!?/br> “皇后?” 拜前世看的狗血宮廷劇,李流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皇后。 沈傾墨點點頭:“崔玉正是這個意思?!?/br> “那……”李流光突然想到什么,監察寺調查神仙散出現在長安是在回鶻入侵之后,但崔玉卻說越王服食神仙散是在回鶻入侵前。如果崔玉所言屬實,意味著皇后一早便知道了神仙散的效果,且手中握有神仙散。 再想的深一些,圣人遇刺,龍鱗衛被查到服食神仙散……某個可能呼之欲出。 幾乎是下意識的,李流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緊張地看向沈五郎:“圣人遇刺會不會?” 這也正是沈傾墨一下午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