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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伸應了是,小聲道:“公子在前邊的院子等著小郎君?!?/br> 李流光看了蔡伸一眼,若有所思。平日他來舅舅這里,若是晚上回的晚了,五郎就會在前面的院子等著接他。但現在不過午后,霍節又在,五郎怎么會想到來這里? 莫非…… 他心念微動,五郎猜到了舅舅留自己的意圖?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后知后覺意識到,中午給舅舅接風時,舅舅待五郎的態度便有些奇怪。更早些他跟五郎去接舅舅,因著這些日子自由慣了,也忘了略作遮掩。舅舅想必便是那會看出的。 對于舅舅的敏銳他并不意外,倒是五郎如此敏感,他不免有些心疼。想到五郎的成長環境,幼時在國公府無人搭理,后來到了宮里,便是有圣人恩寵縱容,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寄人籬下而已。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會對人的情緒如此敏銳。 心里這般想著,李流光不由加快腳步。 待他拐入蔡伸說的院子,就看著沈五郎披著墨色氅衣正端坐于檐下看書。面前的案幾上,梅子青色的炭爐燒的正旺,淡淡的酒香自炭爐上的酒器中溢出。幾枝臘梅斜插在細細的白瓷瓶中,好一幅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如果書沒有拿倒就好了。 李流光看在眼里,含笑叫道:“五郎?!?/br> 沈傾墨正欲放下書,突然意識到書拿倒了。他愣了下,隨即若無其事將書擺正,轉頭朝著李流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剎那,李流光只覺得心尖上某個要緊的地方,好似被蜜水燙了下。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喜歡一個人便會心疼他曾遭受的所有苦難,而那些苦難將是自己永遠想要彌補的、曾經沒有在他身邊的遺憾。 他微微笑了起來,走到沈傾墨身邊握住他的手,對上沈五郎那雙略藏著緊張的眸子,語氣輕松道:“我跟舅舅認了咱們的事,舅舅讓五郎你以后也跟我改口一起叫舅舅?!?/br> “……嗯?!?/br> “舅舅!” 第162章 論文 一夜繾綣。 第二日清晨, 李流光難得醒個大早。屋內漆黑一片, 不知道什么時辰。他習慣去摸沈傾墨,但暖炕上只有他一人。這讓他意識到現在已過卯時了。 卯時是沈傾墨每日早起固定的練刀時間,無論刮風下雪都不會停。一般一個時辰后, 沈傾墨就會結束功課, 然后回來守在床邊等著李流光醒來。 而今天顯然是個意外。 想到昨晚那篇沒寫完的論文,揣著心事的李流光長長吐了口氣。他伸手在暖炕的邊緣摸索著, 摸到一個金屬開關擰了下。橘黃色的燈光自墻壁掛著的一座造型精美的煤氣燈亮起,很快驅散了屋內的黑暗。李流光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 心中感嘆著現代生活的方便。 當然, 作為可惡的貴族階層,即使沒有煤氣燈的發明, 李流光的生活也是很方便的。無論在國公府還是草原, 都不需要他親自點燈,自有仆役干好這件事。但作為一名享受過后世各種智能家居的人, 他還是很懷念這種通過科技力量掌控生活的感覺, 哪怕只是最初級。 屋內亮起的燈光很快吸引了外面的注意。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不等李流光起床,沈傾墨已推門進來。 “怎么醒的這么早?” 沈傾墨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先站到炭盆前烤了烤, 褪去滿身的寒意才走到李流光面前,關切地望著他。習慣了七郎每每睡到天大亮,今日這么早醒來顯然在沈傾墨眼中頗為異常。 “打攪你練功了吧?!?/br> 李流光隨手披了件外衫,輕笑道:“我聽說早起人最清醒。昨晚論文沒寫完, 早起爭取補完整?!?/br> 聞言,沈傾墨更覺怪異了。七郎什么性子,他還是摸透了的,對這些一向不怎么上心。包括研究和論文,七郎更喜歡指個方向,具體丟給曹聰他們做,自己這般用功他從未見過。 “是關于煤氣的那篇論文?急著用嗎?”沈傾墨問。 李流光點點頭:“算急著用吧?!?/br> 正如沈傾墨想的那樣,本來依著李流光的性子,并不在乎什么論文,更不在乎論文所代表的圣域積分。但昨日舅舅說起圣人以勢壓人,給了李流光一個提醒,讓他認識到自己需要一個術士的身份。這個身份并不僅僅是曹聰術士他們認可就行,而是需要更廣泛、更官方的一種認可。畢竟術士是一種有特權的生物,而這份特權足以讓李流光平等面對圣人及圣人代表的皇權。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以他目前在安北表現出的實力已足以同圣人對話,不至于被皇權碾壓。他以前便是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但數百年的觀念洗腦下,比起虛幻的、摸不到的實力,人們顯然更敬畏術士的名頭。 李流光相信圣人不至于如此短視,但圣人背后的其他人呢?畢竟攀附在皇權這根權勢柱上的寄生者數不勝數,這些人過去對郭鳳虜不看在眼里,難道換個人就會看在眼中嗎? 更何況還有五郎。 李流光自個無所謂,卻不愿意五郎受委屈,更不愿五郎像以前一樣憑著一股戾氣橫沖直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他需要盡快晉升術士,在回長安之前。 這些念頭在李流光心里轉了個圈,很快把鍋扔到舅舅身上。 “五郎你知道舅舅走之前布置了功課,不過……”他聳聳肩,“以前不努力,只能現在徒悲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