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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那團火卻沒處宣泄,蕭莨不自覺地握緊拳,重新拿起筆,開始寫諭令。 五日后。 蕭榮將收到的加急諭令拿來給祝雁???,上頭沒寫別的,只讓祝雁停即刻動身南下。 諭令是蕭莨親手寫的,字跡潦草,筆墨力透紙背,足見蕭莨下筆時的心煩意亂和氣怒之甚。 祝雁停拿著那份諭令,有些無言,蕭榮趕忙撇清干系:“我真沒跟二哥說你中毒吐血之事……” “算了,我本也知道瞞不住,他讓我去我便去就是了,反正我也想去?!?/br> “好吧,”蕭榮無奈道,“我這就去給你安排行程,你多帶些人去,御醫也得帶上,一路上得保重著身子,別再病了傷了?!?/br> “嗯?!?/br> 原本坐一旁吃點心的珩兒聞言抬頭:“爹爹要去找父親么?珩兒也要去!” 祝雁停沒多想便答應了他:“好,帶你一起去?!?/br> 反正,蕭莨也沒說不能帶珩兒去,這小孩隨軍慣了,不會不適應,將兒子一人留在京中,他反而不放心。 蕭榮沒再說什么,親自去給祝雁停安排行程。 見祝雁停唉聲嘆氣,珩兒好奇問他:“爹爹怎么不高興?去見父親不好么?” 祝雁停收起手中諭令,頭疼道:“你父親好像又生我的氣了,怕是不容易哄回來,我該怎么辦???” 珩兒眨眨眼睛,想了想,回答他:“爹爹送禮物給父親,哄他開心!珩兒收到禮物也會開心的!” 祝雁停愈發無言,真有這么容易就好了。 下午,虞醫士來給祝雁停例行診脈,聽聞祝雁停要出遠門,他自己又得留京看護衛氏楊氏沒法跟著去,免不得再三叮囑祝雁停:“郎君這回折騰過后,腸胃弱了許多,以后吃東西萬要謹慎著,太熱太冷太辣的膳食都盡量不要用,少食多餐,細嚼慢咽,慢慢養回來?!?/br> 祝雁停訕然道:“我知道,勞煩先生了,阿榮會派御醫隨我一起上路,沒事的?!?/br> “那便好,郎君還是要多加注意些,這一路南下,舟車勞累,還恐水土不服,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病倒了?!?/br> “好?!?/br> 珩兒去與衛氏還有他的哥哥jiejie告別,回來時身后跟著的下人手里提了個鳥架子,上頭立了只神氣活現、羽毛五彩斑斕十分漂亮的鸚鵡,小孩興奮地跑去祝雁停身邊,指著那鸚鵡讓他看:“會說話的小鳥兒!祖母送我的!” 祝雁停瞧著稀奇,那提著鳥架子的下人笑著告訴他:“這只鸚鵡是賀太傅叫人從蜀地送來的,說是給老夫人逗個樂子,世子先頭去老夫人那,看到它十分喜歡,老夫人便將之送給世子養了?!?/br> 原來是賀熤叫人送來的,祝雁停隨口笑問:“真會說話么?” “會的!”珩兒用力點頭,“它什么都會說!” 對上祝雁停的視線,那鸚鵡趾高氣揚地抬起頭,看他一陣,撲騰開金燦燦的翅膀,朝他飛去,繞著祝雁停飛了一圈,倏地落至他肩膀上。 祝雁停沒有動,便見那鸚鵡側過頭,在他臉上啄了兩口,果真發出人聲:“美人!嘎!” 祝雁停:“……” 他抬起手,手指撥了撥鸚鵡后頸的毛羽,那鳥抖了抖身子,忽然就老實了,乖乖從他肩膀上下來,飛回了鳥架子上去。 “美人生氣了!嘎!” 說完這句,那鸚鵡側過頭,腦袋藏到翅膀下去,像是害怕祝雁停找它算賬。 一眾下人都低了頭,想笑不敢笑,珩兒興奮得臉都紅了,亮晶晶的眼珠子望向祝雁停:“爹爹,它是不是很厲害?” 祝雁停無奈提醒兒子:“我們要去你父親那里,長途跋涉,怎么養你的鳥?你還是把它還給你祖母去吧?!?/br> “小鳥兒一起去!” 祝雁停皺眉:“太麻煩了……” 小孩堅持:“不麻煩的,小鳥兒這么好玩,父親看到了肯定喜歡,父親高興了,就不會生爹爹的氣了?!?/br> 鳥架上的鸚鵡站直身,放聲嚷嚷:“帶上俺!帶上俺!” 祝雁停十分無語,這鳥怕是成精了吧,又見小孩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到底不忍回絕他,他伸手撥了撥兒子的rou臉,……傻小子,只怕你父親看到這鳥,會把它直接拔毛扔鍋里燉了。 翌日清早,天未亮,祝雁停便抱著還沒睡醒的兒子上了車,馬車四面用厚棉絮封得嚴嚴實實,一絲風都漏不進來,車上還鋪了厚厚幾層褥子,免得路上太過顛簸,蕭榮給他們安排了三個隨行的太醫,護衛和下人統共數百人,拉行李的馬車足足十幾輛。 祝雁停有些受不了這陣勢,但帶著珩兒一起上路,人多一些總歸安全些,便沒多說什么,與蕭榮道謝:“多謝了,得虧阿榮你想得這么周到,我不記得帶的東西你都叫人幫我帶上了?!?/br> “我哪有這么細心……”蕭榮小聲嘀咕了一句,沒說自己也是奉命行事,只提醒祝雁停,“你身子要緊,不用太過著急趕路,二哥他估計短時間內都不會離開景州,你們路上小心為上?!?/br> “好,我知道?!弊Q阃|c頭應下。 蕭榮將他們送出城,又送了二十里路,才道別回去。 車隊浩浩蕩蕩地離開圣京,向南而行。 祝雁?;盍硕畮啄?,從前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下幽城,這一路出來,才知道這個天下真正如蕭莨所說,處處凋敝、民不聊生,除了幾處大的城池,別的地方路邊隨處可見無人收尸的白骨,和餓得饑腸轆轆的流民,不出來這么一趟,他永遠不會知道,從前的自己所能看到的那一方天地,究竟有多狹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