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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衡之盯著他,道:“你不舍?” 顧擁雪淡淡道:“夏兄既不是惜花之人,又何必將它強折?” “你不要,我寧愿讓它零落成泥!” 顧擁雪眉頭便蹙得更緊了:“夏兄執著?!彼麑⒚分κ杖肓藘ξ锎械囊恢恍∑孔永?,這就算是收下了。 宋沉軒從屋中走了出來,道:“師尊,房間收拾好了?!彼抗庠凇跋奈葱荨鄙砩贤A羝?,道,“廂房中的床榻有些小了,不過小沙彌說我們師徒二人一塊兒住,稍晚時候會為我們換一張大床?!?/br> “好?!?/br> 亓衡之面無表情地道:“不想禪師請顧仙長去正殿,請仙長不要遲到?!鞭D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顧擁雪對夏未休有天生的好感,只是現下他換了一副衣著,雖形容與往日一般無二,可氣質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更與夢中不同。 右手被捉起,小徒弟柔軟的唇瓣在他手背上觸了一下。 顧擁雪回神,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你親我干什么?”窘迫地抽回了手。 宋沉軒目中繾綣道:“沒人,想親?!?/br> 顧擁雪只道是近來未曾雙修,小徒弟心思不純。 “佛門之地,不可亂來?!彼D了頓,又道,“等我們回長華以后再說?!?/br> 宋沉軒目光流轉,眉梢眼角均是笑意:“好?!?/br> 師徒幾人到大佛殿時,不想禪師已坐在一個金蒲團上,閉目冥想。 顧擁雪走上前去,撩開衣擺坐在他對面,楚晏飛等人均在下頭尋了個蒲團坐下,只有亓衡之,站在不想禪師的左前方。 “阿彌陀佛?!辈幌攵U師睜開了精芒內斂的眼,斂目一禮,“顧仙長終于到了?!?/br> 顧擁雪頷首回禮:“大師一直在等我?!?/br> “老衲等的不是顧仙長,而是一位解鈴人?!?/br> “解鈴人?” “顧仙長此來,是為了蓬萊失竊的佛寶舍利吧?” “戚兄欲入魔界尋找亡妻,舍利子被我長華棄徒盜去,長華自也該付這個責任?!?/br> 不想禪師和氣地道:“舍利子丟,便丟了吧,世上本不止一顆佛舍利?!?/br> 顧擁雪恭敬:“還請大師指點迷津?!?/br> 不想禪師就道:“無若?!?/br> 無若近前行禮。 不想禪師反手,掌心中騰升出一片霧氣,他合掌,將那團霧氣捏碎,霧氣登時從四面八方散開,霎時間整個佛殿便都被彌漫在了霧氣里。 顧擁雪但覺得眼前一迷,眨眼便已換了個天地。 山間,小道,過往林木的根莖都已枯死,黑色從枯萎的根部一路蔓延到枝葉,不遠處天際上空黑云繚繞,魔氣沖天。 有一眾僧侶正在往那黑云處趕,其中有一位身著金紅袈裟,秀美絕俗,寶相莊嚴。 “靜若師叔?!弊叩綐淞诌吘墪r,有個年輕和尚喚那位僧人,“附近的百姓已都遣散了,太師伯先前傳來一道法旨,說是能抑制魔氣之法……” 靜若從年輕和尚手中接過卷軸,打開。 金色的布帛上只有寥寥兩個鮮紅的大字:神血。 靜若一怔,慢慢地將卷軸合上…… “師叔,太師伯傳來的是什么法門?”年輕和尚敏銳地發問。 靜若神色如常地道:“你們修為不夠,此法只有我一人可行?!?/br> 幾個和尚面面相覷,最后有一個年長和尚道:“師叔想一人入內?可臨來時太師父曾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讓師叔一人獨往?!?/br> “你們同去,會妨礙到我?!膘o若不容置疑道,“在外面等我!” 先前傳法旨的僧人眼睜睜看著靜若在林邊設下結界,獨自入林。 靜若走入林中,露在外頭的手臂漸漸纏上不詳的黑氣。 黑云下有一大方污穢,妖魔鬼魅的怨氣在那污穢中涌動。 靜若輕聲一嘆,強將麻痹的雙手抬起,那些怨氣順著他的經絡侵蝕著他的肌體,卻無法全然奪取他的生機。 “阿彌陀佛?!币宦暦鹛?,朵朵金蓮綻放。 眾多金蓮聚集在靜若頭頂,合成了一朵巨大的粉白蓮花,散發著清鮮的香味。 靜若盤腿坐在池邊,閉目念經,聲聲悲憫。 黑云蠢動,魔氣很快沖裂了結界! 先有一縷怨氣化作了人頭咬上那朵粉白蓮花,后來有十縷、百縷…… 蓮花仍舊綻放,但數不盡的人頭貪婪地啃食著那花瓣,從花瓣到根莖,黑氣中涌動著數不盡的頭顱。 顧擁雪心頭一跳,有了不好的猜測。 靜若仍在念經,聲音虛弱,但卻很穩。 鮮血從他身上的袈裟中浸出來,他露在袈裟外的手臂已見了骨頭。 以身飼魔。 那朵蓮花是他幻化的本體! 當靜若面頰處的血rou不見,露出空懸的骨頭時,顧擁雪沉聲道:“大師??!” 不想禪師似乎沒聽到,并未收回幻境。 幻境中的僧人被啃成了血淋淋的骨頭,那具骨頭盤腿依舊,雙手合十,袈裟披在身上,鮮血染紅了大半地面。 “嗚——” 妖風肆虐,萬魔悲鳴。 金色的佛光從池中迸射出來,黑氣四散逃逸,才逃出不遠,自身中便亦炸出一道佛光…… 就像是煙花,絢麗奪目,當所有黑氣都已煙消云散時,佛光沖天,沖開黑云,一道卷軸從天上落了下來?!芭距币宦?,砸在那具被啃得干干凈凈的尸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