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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長素來如古井無波一般的眼神里突然間放射出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光芒,他那目光若刀戟刺向了徐教頭。 他是在質問他。 “你這是在回避問題啊,若苦?!?/br> 徐教頭頂著一頭的花白的頭發,內心波瀾起伏。他有些吃驚地道:“您怎么……” 老校長笑了笑,嘴角的胡茬伴隨著他的動作抖了抖。 “我知道,我是文課塾師出身,又不喜歡干預你們的事情?!?/br> “可你們也不能幫我當成個傻子看待???” “是——我是糊涂,是個老糊涂了?!崩闲iL單手托高了小茶壺,淡淡地望著目瞪口呆的徐若苦。 “年紀大了,確實做人做事都應該糊涂一些的?!?/br> 徐若苦急于辯駁。 然而,老校長并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直接按住了徐教頭的肩膀,沉聲道:“你之前讓小燕璣去趙軒的面前晃悠,這件事我就當作沒看見吧——畢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些什么?!?/br> 老校長在徐教頭難以置信的目光當中停住了嘴,眼神平靜了下來緩緩地掃過了徐若苦的臉皮,當著他的面將高舉的小茶壺的嘴對準了自己的嘴巴一傾而下,頓時飛濺出幾許晶瑩的破碎水珠。 第十六章 云洲教頭(下) 徐若苦的舌頭涌起了一絲絲苦澀的味道。 他讓燕璣走上臺前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南府如今面臨著難以避免的窮途末路,想盡辦法殫精竭慮地試圖挽回的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嗎? 即便是鄭重這個不過才第三年的學生都曉得南府如今的處境艱難,老校長一介腐儒又懂些什么?! 帝國虎視眈眈,大周內憂外患——全天下的黎民百姓,誰又能夠從即將到來的暴風雨里逃出一線生機? “校長,我……” “咣當!” 是脆弱美麗的茶盞破碎開來的聲音。 銳利而誘惑的碎片在南府大門口的墻角上砸開了一塊深色的痕跡,而且那塊痕跡還在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氤氳開來。 沉默像一種妖魔扼住了兩人的喉嚨。 老校長清了清嗓子,在南府門口站崗的年輕面孔前幾步遠的地方怒斥道:“徐若苦!你要是還有良心的話就跟我一起去向燕璣道歉!” “他是你的學生!不是你的部下!” 這聲音仿佛穿云裂石的九霄驚雷,炸得一旁站崗的學生都被嚇得抖了三抖——要知道,南府的門崗可是在四校之中始終被奉為座首的,傳聞中哪怕是女鬼來了,站崗的南府學子都不會有任何一絲的動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徐若苦看著墻面上的茶壺碎片跟著水流的滑落一起滾落墻面,不知所措地望著這個一向以和藹示人的糟老頭子。 老校長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恢復了平靜。 “顧時遷當年給我寫了一封信,他在信里說:我有一弱弟,托君顧幾時。他年君歸燕,吾輩自逢迎??墒?,他沒有想到,你居然在南府一呆,就是十幾年?!?/br> “你跟時遷師出同門,我明白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強加給孩子們,他們還太年輕,不能明辨是非,不能夠在紛擾的人世里撥開歷史的風塵看穿一切的真實?!?/br> “護國那一戰,你不應該告訴你的學生,護國的人就是英雄的?!?/br> “后退的人未必就是狗熊,同樣,前進的也未必就是英雄?!?/br> 徐若苦聽到這個臉都漲紅了。 他死死地盯著老校長,一字一句咬聲道:“那李前輩難道就不是英雄了嗎?那死在宮墻下的那些兄弟們就不是英雄了嗎?那……連我顧師兄也就不算英雄了嗎?!現在的世道,難道不是靠著他們挽回的嗎?!” 老校長就這樣看著徐若苦。 明明都是雞皮鶴發的模樣,他卻無端地從他的臉上瞧出了當年的那個熱血上頭的少年的模樣,單純,固執,灼熱如烈火驕陽。 顧時遷當年也是如此。 可惜——唉。 “那羅家的人呢?燕王呢?” “你難道還不知道,對于那些少年來說,一方是正義的,而站在正義的對立面的就是腐朽墮落嗎?這讓那些護國中選擇后退了那一步乃至于半步的前輩們怎么想?他們的所作所為難道就活該被全盤否定嗎?” 徐若苦還不服氣:“可是——” “沒有可是。你好好想想,燕璣是誰的徒弟,他又是誰的兒子吧?!?/br> 話音未落,老校長就拂袖從徐若苦的身側繞了過去,連半點兒的衣角都沒有觸碰到徐若苦,顯然是十分生氣的樣子。 站崗的學生是第三年的優秀生,他在老校長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偷偷地站在高高的崗臺上低下頭盯著這個糟老頭子看。 他很是好奇,老校長生氣?怕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 然而,等老校長從他眼皮子底下經過的時候,他只看見老校長那一張老臉上依然是和煦如初陽的笑容,還沖著他微微頷首,表示打了個招呼。 這學生當即就懵了。 剛才不還劍拔弩張的嘛?怎么一眨眼就…… “茶太好喝了,讓你見笑了?!崩闲iL望著那名學生繼續和藹的笑著。 奈何一陣透骨的陰風從那學生的背后吹了上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