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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虎內心正直,自然是來了一場名副其實的“英雄救美”。 從此以后,張大頭兵次次休沐,吳小姐便次次被他撞上遭難,然后英雄救美。 兩人之間情愫暗生,到底是成就了一段兒姻緣佳話。 不過,卿尚德倒是知道,這位傳說中的南府吳家大小姐“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 事實上,他是吳府的獨子。 只是這吳家雖好,奈何府上的太奶奶年紀大了迷信命數。吳樂小時候被一個看起來十分高深莫測的游方道人抱著算了一卦,卦象上說:陰盛陽衰,三十紅妝,可得一線生機——是以吳樂這一女裝,不是十年,不是八年,而是盡心盡力的三十年。 張天虎在死守澄陽城時,被卿尚德帶兵給救了一命。因為吳家大小姐“她”拿著吳家庫房的鑰匙在卿尚德的軍營前跪了足足一天一夜去求他出手救張天虎一命。本來張天虎就是一顆西府與皇族博弈中被犧牲的棋子,可是吳家大小姐這么一跪,就是硬生生地給張天虎逆天改命,搖身一變成了葉謀人扶起來的卿總長的左膀右臂。 所有人都說張天虎好命,包括張天虎本人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只有吳樂知道,其實他也是他的那一線生機。 卿尚德在心底略微感慨了一句,便是暗自琢磨起來——話雖如此,那么如今的這個張天虎,他到底有沒有遇上吳樂呢? 姻緣佳話什么的,燕璣倒是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他頂多也就知道這個老是找他麻煩的張姓學長后來娶了個好老婆,少奮斗了十年而已。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校園四方的圍墻上,很高,很厚,還架著三尺悍馬不過的鐵蒺藜。 這要他怎么繞過這位“麻煩學長”? 光他一個人那問題倒是不大的,可是如今他還帶著卿尚德呢!就卿尚德眼下的這個小身板?他怎么可能跟著自己繞道從這個高墻的頂上一塊兒爬過去? “卿小弟啊……”燕璣斟酌著道,“你看——前面那邊是咱們的學長在站崗……” 卿尚德沒等燕璣將話給說完,立刻接了一句:“所以,咱們從頂上過嗎?” 燕璣:“……” 你咋這么善解人意呢?! 真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雖然心里那是一陣陶然,燕璣依然沒有忘記卿尚德的情況。他頓了頓,還是認命道:“不如這樣,我告訴你怎么對付那個學長。然后,你好蒙混過關,我隨后跟上——” “不了?!鼻渖械聯u了搖頭,他其實還不是很想跟燕十三分開,畢竟從他重新回到這個時間到現在也不過是過去了僅僅十個鐘頭而已。 于是,他看著燕璣那雙宛如星湖般的眼睛對他半真半假道:“燕哥哥,我可以爬墻的,我在家里的時候就經常爬墻?!?/br> 燕璣聽到這句話,起先是松了一口氣,接著又是一陣后怕——不像他一樣從小就有一個深藏不漏的武師傅教導如何爬樹的卿尚德,他幼時爬墻也沒個人盯著,萬一摔了,那他現在怕是就見不著他了——最后,燕璣總算是咂摸過味兒來了。 等會兒。 卿尚德幼時爬墻——爬誰的墻? 他從前怎么就沒有聽他提起過? 燕璣的眼睛里略微地流露出來一絲的狐疑。 卿尚德一見燕璣的眼神有異,也不過腦子地就解釋道:“燕哥哥,我從前可是我們那胡同里的孩子王,下面一大堆的‘猴孩兒’呢,沒誰會為這事受傷?!?/br>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即便是受了點兒傷,那也不過是些小傷罷了,不礙事的?!?/br> 燕璣聽著他的解釋,內心稍定。 然而,他過了一會兒,酒氣的后勁直沖大腦一片糨糊,便也放棄了追究卿尚德解釋里的問題。 “那行,咱們去爬后墻,那里離你的宿舍還近呢?!毖喹^說著就拉起了卿尚德的手,將人給往地方帶。 卿尚德哪里不知道這個自己待了將近五年的校區究竟是個什么構造,只不過燕璣醉得糊涂了,愿意拉他的手,他自然也不會去戳破。 ——哪怕是被當成那個叫什么余幾道的戲子也好呢。 只有曾經失去過的人,才會如此瘋狂地珍惜。 卿尚德還記得燕璣離開他的那一天晚上,他特意燒了一碗胡蘿卜炒飯給他,端到他的面前,還帶著一壺帶泥的老酒,蓋著的紅封下滿是陳年的熏香。 燕十三在里面下了藥,喝下去就會兩三天醒不過來的藥。 兩三天。 燕璣早就把南嶺上的戰役給打完了。 無論是尸骨無存,還是大獲全勝,也都完了。 但是卿尚德心里明明白白的。 燕十三那一次,當真是拋下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他后來一路做到總長,治國□□,孤苦伶仃,卻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燕璣的埋骨地。 世人都道:總長一輩子也就兩件事能夠超越他在青史上不朽的功勛。一件是情深,一件是義重。他為了心里的那一個佳人,獨身一輩子到頭,可謂“情深”;而他一直執著于尋找自己的那位團長戰友的遺骨,更可謂是“義重”。 但誰又能猜到,這兩件事對于卿尚德來說,就他娘的是一件事兒呢! 一路想著這些往事,卿尚德差點兒掉到溝里。 畢竟是隔了一輩子的人了,哪里還能將少年時代的南府學堂的溝溝坎坎的都給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