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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久失修且一直沒有人用過的大門“吱哇”地一響,燕十三馬上清醒過來,一雙眼角還有點紅的桃花眼清泠泠地盯著卿尚德,眼尾的小白痣映著月色在閃閃發光。 他笑了笑,道:“小哥哥,你想不想吃我燒的炒飯???” 說句實話,卿尚德從來都沒有見過燕十三下過廚。這時候忽然被他問起,居然還有點真想知道燕十三做出來的飯是什么味道。 畢竟燕十三孤身在外漂泊了許多年,總不可能一直都不會燒飯。 所以,他會做怎樣的炒飯呢? 曾經年少的燕十三,應該不是一個能夠照顧好自己的人。 卿小哥的心忽然間揪痛了一下,真的,錯過了很多的時光啊。 年少未及相伴,逆境未曾共苦,哪怕是冥冥之中在南府的一眼,也未曾有任何的一寸交集。 灼熱的氣流上涌,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彌漫了整個廚房。 廚房里的東西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這是一個典型的土灶頭,卿小哥坐在灶塘口掌火,熊熊的火光倒影在他的眼中,還有站在大鍋邊上扶著腰抄著大炒勺的燕十三。 鍋的外沿是一片貼了石頭的小平臺,平臺上放著一塊瞧著還挺新的松木案板,案板上一堆切得整整齊齊的胡蘿卜塊,紅橙橙的,居然有些玲瓏得可愛。 燕十三要炒胡蘿卜炒飯。 他的胡蘿卜先下了鍋,用油炸得透透的,軟軟的,一點兒也不硬。然后是下飯,飯大概還是中午的了。 油花一朵接著一朵的濺開,燕十三冷靜地好像是拿著指揮棒在戰場上,左邊一鏟,右邊一鏟,絕對不偏頗。 炒飯出鍋,香氣撲鼻。 他先給卿小哥盛了一大碗,再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卿尚德忍不住道:“你這樣就好了?” 燕十三曖昧地眨眨眼睛,道:“我吃你都吃飽了?!?/br> 卿小哥的臉止也止不住地紅了起來,只好埋頭吃飯。 出人意料的,燕十三炒得這個胡蘿卜炒飯居然這樣好吃! “我那些年在帝國月亮灣的時候……很窮,窮到只能夜里起早趕他們的農場去買菜……買一次要吃很久,所以——就要胡蘿卜啊土豆啊這些好放得久的菜?!毖嗍窇浰频赝A艘幌?,笑到,“一般的話,我吃的是胡蘿卜炒土豆泥,甜甜的,還挺好吃?!?/br> “不過……”他又笑了笑,道,“再好吃的東西,吃了太久,誰都不會喜歡了?!?/br> 卿尚德的心又是一下絞痛。 這個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他感到心疼。 …… 夜已經很深了。 燕十三披上風衣,輕手輕腳地摸到護衛隊的樓房,他打開了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推開蓋著電報機的灰布。 他熟練地抄起黑色的耳機夾在脖頸上,歪著腦袋,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外面是柴油機發電產生的噪聲。 耳邊是無限的靜噪音。 燕十三瞇著眼睛,開始調整電鈕,尋找那個隱藏的頻率。 “滴——滴滴——” 他微微皺眉,停在了那個有聲頻率。 他隨手從旁邊抽出一支筆,甩了一下,哈了一口氣,在旁邊劃了一道,沒有出水,又丟在一邊。 【吾弟,西府三日內必破,速撤?!?/br> 燕十三咬著煙頭,留下了一個很深的牙印。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么消息。 這不是一個噩耗,這壓根就是一個死亡通知書! 燕十三把煙往旁邊一丟,連電臺都沒有關就起身沖向門外。南城有一個早在燕十三上馬當縣衛那一年就搞起來的土警報器,燕十三站在小樓的樓頂,看著這個從深山破廟里拆出來的古銅鐘,深吸了一口氣。 ‘假傳消息,動搖人心,這是什么罪?’ ‘報告教頭,這是必須要拖出去處死,不可饒恕的重罪!’ ‘那么,如果是泄露機密呢?’ ‘視其情況而斷?!?/br> ‘不,你錯了。任何泄露機密,只要是在戰時,就是罪無可恕的重罪!必須殺雞儆猴!切不可輕饒任何一人!’ ‘即使是為了救助百姓也不行嗎?’ ‘身為武夫,你到底為何要做一個武夫?為了做大官?為了吃香的喝辣的?或許吧,可是你既然入了南府,從今以后,這樣的想法都要給老子統統忘掉!我告訴你!南府絕對不允許出心慈手軟的懦夫!廢物!’ ‘可是,教頭,我們保家護國,難道不是為了保護親友,保護千千萬萬的庶民百姓嗎?’ 這個問題,燕十三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他只記得徐教頭當時意味深長地回頭瞧了他一眼,接著就點起了煙。 大概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人世間的事,哪里有這么多標準的答案?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從我的本心罷了?!?/br> 燕十三拉過撞鐘桿,眼看著就要動手撞響這口響亮的大鐘,忽然有一雙手悄無聲息地從后面伸出來抱住了他。 “大人,請讓我跟你一起?!?/br> 燕十三吃驚地回頭,脫口而出道:“你怎么在這里???” “半夜醒來老婆跑了,難道還不許我出來抓個jian嗎,大人?” “你——你,你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