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談
眼見牢房里已經黑了,外面再次傳來響動,聽著那漸近的腳步聲,孟良辰摸著墻壁站了起來,警惕的看著外頭。 這個時候進來的人,是敵是友? 看見孟朝惜時,他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孟朝惜看著他如釋重負的臉咧嘴直樂:“怎么?沒有想到是我?” 孟良辰點點頭:“著實沒有想到,皇上可是下了旨,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來看我?!?/br> 孟朝惜笑道:“父皇讓我來接你出去?!?/br> 孟良辰挑眉,大步朝外走去,踏出牢房的一瞬間道:“謝謝!” 孟朝惜走在他身后道:“我以為,我們之間不需要說謝謝兩個字的?!?/br> 孟良辰步子頓了頓朝外走去,邊走邊道:“怎么說?” “我的命是你給的,沒有你的當初就沒有我的今日,更沒有我的以后。所以,無論我做什么你都不用言謝?!?/br> 話畢,孟良辰沒有開口,倒是他自己停了一瞬又繼續道:“都說人會變,人一輩子年年月月的真的不可能不變,可我不管變成什么樣子都會記得,這條命是你給的?!?/br> 孟良辰步子頓了頓,仰頭笑而不語。 他原以為自己是從狼群里救了一頭羊,卻不想到底是自己太幼稚了,狼群里怎么會有羊呢? 但愿,不是一頭中山狼才好。 出了宗府,孟朝惜與他一道往宮外走去。 孟良辰有些意外:“你回來不住宮里?” 孟朝惜心情不錯,臉上一直掛著笑:“父皇賜了府邸,讓我今日就直接住進去?!?/br> 孟良辰看了他一眼道:“改日再賀你喬遷之喜,今日我得先去崇明堂?!?/br> 孟朝惜點點頭道:“我順便跑一趟梁王府替你送信,然后讓你那兩個跟班去崇明堂接你?!?/br> “謝了!” “又客氣!” 二人笑著在宮門口分開,一轉身,孟良辰臉上的笑意就冷卻了下來。 崇明堂里燈火通明,十二名僧人將木魚敲的震天響,圍著那幾十口棺材來來回回咿咿呀呀的誦著經文。 胡世安站在臨時搭起的靈堂前面沉著臉。不過一日的功夫,整個人頹廢的沒有了樣子。 孟良辰將他喊了出去,屏退左右,半天才開口道:“超度三日,你去城外選一處地方,厚葬!” 胡世安的手緊緊的握成拳,眸子通紅,如同一只即將發狂的困獸。 “難道就這樣算了?” “你想怎么樣?”孟良辰冷喝出聲:“爺現在就告訴你,仇人就在那里,你提刀去砍呀?” 看著他意指的方向,胡世安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之后,整個人都垮了一般。 他不是不想為死去的兄弟爭,他是爭不過,他是個懦夫。 孟良辰嘆了一口氣道:“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明知不敵卻一意孤行以卵擊石,那不是勇,那是蠢。他們死了,可是我們還活著,活著就會有那么一天,總會有那么一天的。爭不過,那就只能等,只能熬著,看看誰能熬過誰?” 胡世安看了他一眼,抬腳便朝里走去。 道理他懂了,卻還要時間。 安排好了崇明堂,孟良辰這才朝梁王府走去,遠遠的便聽見馬蹄聲和車轱轆的聲音朝這邊靠過來。 天已經黑透了,聲音傳過來,很快他就看見了兩盞燈籠。 是朱筆和云三駕了馬車來,徑直到了崇明堂門口。 朱筆跳下馬車道:“二公子,世子命奴才來接您回去?!?/br> 孟良辰點點頭,撩袍上了馬車。 章華院內燈火通明。 元寶兒弄了一個大大的炭盆擺在院門口,孟良辰剛剛進院子就被他攔?。骸岸?,停停停,快,從這上面跨過去?!?/br> 孟良辰挑眉看著他:“你又整什么鬼東西?!?/br> “垮火盆呀,專門去霉氣轉運的,二爺快跨過去?!?/br> 孟良辰看了他一眼,不忍拂了他那希冀的小眼神,提起袍子跨了過去。 引來元寶和銀哥的一陣陣歡呼:”過去了,過去了!” 孟良辰失笑,搖頭進了屋。 只是剛剛進屋,看著屋子里的人他便笑不出來了。 “誰讓你進來的?” 白芨似乎沒有看見他那冰冷如霜的眸子,含羞帶怯的看著他道:“奴婢是專門來伺候二爺的?!?/br> 孟良辰瞇了瞇眼睛,轉身朝外吼道:“元寶,給爺滾進來!” 話畢,身后的白芨直接脫了外面罩著的斗篷,只留下身上貼身的小衣,湊上去伸手環住他的腰。 “二爺,奴婢的身子您老早就看過了,奴婢早就是您的人了,您不要趕奴婢走好不好?” 元寶聽見孟良辰的聲音,忙不迭的進屋,一腳踏進屋子里便見到這一幕,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進去還是該退出去。 而后只覺得眼睛一花,一團什么東西飛出去,再加上一聲慘叫,便沒了動靜。 孟良辰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裳怒氣沖沖的朝外走,邊走邊道:“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東西都給爺換了,連個院子都守不好,爺要你何用?再又下一回,你就給爺滾的遠遠的?!痹挳?,只著了一件單薄的里衣就朝院子外面走去。這院子不收拾他沒法住了,哪哪都讓他犯惡心,只能去香樟院將就一宿了。 孟良荀對他的到來有些意外。 今日是因為惦記著他在宗府,晚上又安排人去崇明堂接他,所以歇的晚了,往日這個時候自己早就睡下了。 不知道他這會兒過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將人迎進屋子里,這才看見他臉色很難看。 “阿辰,這是怎么了?” 孟良辰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望著天花板道:“沒事,只是今晚我大概要在你這里擠一晚上了?!?/br> 孟良荀笑道:“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去吧,讓你的人給你打水沐浴,就睡那榻上,我有話要與你說?!?/br> 孟良辰點點頭,正好,他也有話跟孟良荀說。 洗漱完了之后,兩個人各自在屋子里躺下之后孟良辰開口道:“這幾日我可能要搬出去住?!?/br> 孟良荀隔著一道帳子怵眉:“這是為何?”話畢,不等孟良辰回答又道:“也好,搬出去自在一些,父王那邊我自會去說?!?/br> 孟良辰心中起了一絲歉意,好像,他每次都任性的按著自己的性子來,身后的爛攤子都給了自家大哥。 “大哥先前要與我說什么?” 孟良荀道:“說樓蘭一事,明日你去崇明堂將派去蜀道的人撤回來,此事你不要再查了?!?/br> 孟良辰聞言一下子坐起來道:“不可能,崇明堂里的那些人不能白死!” 孟良荀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路子,想必也該查到了,事情牽扯到宮里,牽扯到孟朝令,皇上若是有心護著,你再追根究底只能給自己招禍?!?/br> “孟朝令又如何,與番邦勾結,只要我找足了證據,即便他是皇子,也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皇上,可不止他一個兒子?!?/br> “可是皇上卻只有太后一個娘。這件事情,太后插手了,所以你必須就此打住。當今的皇位并非嫡傳,離不開太后的扶持。養育之恩,扶持之恩,不是幾條人命就能抹去的?;蛟S可以離間皇上與太后之間的母子感情,但是皇上一定會想辦法將此事抹平。不僅要抹平,還要裝作不知重用二皇子,給太子一個警告?!?/br> 孟良辰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此事太子也有份?” 孟良荀搖頭:“不,據我所知,太子倒是不曾參與此事,但是他卻動了六皇子,六皇子失蹤一日一夜,而后被皇上送進宗府,終身監禁?!?/br> 孟良辰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此事他倒是不知,若只是失蹤,皇上的手段也未免太過了,虎毒不食子呢! 孟良荀又道:“孟朝元失蹤那日,掖庭待詔的十二位官女子上吊自縊,太醫院那邊送了消息出來,據說與他有關?;噬厦指夭?,查到了太子頭上,沒有拿太子問罪,想必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皇帝是誰,心中有個大概就夠了,做什么事情還需要講證據?”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孟九黎怎么會突然對六皇子動手的,他一貫是個有手段的,也從來都不將其他皇子放在眼里,這一回怎么會冒這么大的風險突然動手。不應該呀?” 孟良荀嘆氣:“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總覺得皇上和太子之間有某種外人不可知的暗流在涌動??傊?,你的人手盡快召回來,趁著崇明堂元氣大傷,好好休整一段時日。等千秋節過了,各路藩王回了封地,番邦也各自離去再另做計較?!?/br> 孟良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后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隔在兩人中間的那道帳子,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大哥在京城這些年,底蘊頗深啊,尤其是對宮里的動向,實在是太了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