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冕服
鄭揚住的是楊槐生前的老宅子,離崇明堂不遠,一處四進八院的大宅子。 此刻外面已經黑了,院子里的燈未滅,也不見下人走動,靜悄悄的。 楊府正院里有一座小佛堂,每日里在里面誦經的卻不是當家夫人楊氏,而是鄭揚。供奉的不是各路神靈菩薩,而是楊槐的排位。 楊氏曾問過鄭揚,鄭揚告訴他,義父楊槐生前最怕的就是死了以后斷了香火,楊槐對他有養育栽培之恩,所以他理該供奉他。 楊氏已經在小佛堂門口看了幾回了,看著靈位前跪的筆直的那道身影心早就已經軟的一塌糊涂。 她何其幸運,遇到這樣的男子,不僅對自己體貼有加,對自己爹爹也是這般的孝順。 里面的人跪的筆直,她就在外面癡癡的看著,等著外面打更的梆子聲傳進來,鄭揚才起身,看了那排位一眼,轉身朝外面走來。 楊氏忙不迭的迎了上去,伸手將懷里已經捂出熱度的斗篷披在他身上。 鄭揚的嘴唇微微上揚,眸子里滿是深情,拉住她的手一起朝外走。 “還沒有出正月,夜里冷的很,不要總是過來等我?!?/br> 楊氏低頭,帶著女兒家的嬌羞:“你也是,爹爹知道你的心意,沒有必要日日過來誦經?!?/br> 鄭揚頓住步子嘆息了一聲,伸手捧住她的臉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和崇明堂的人都怎么說我?” 楊氏搖搖頭:“不知道,卻能猜的到。他們怎么說都與我無關,我信你?!?/br> 鄭揚輕笑,帶著一絲悲涼:“信我?他們都說我殺了義父,你為何要偏信于我?” 楊氏反握住他的手繼續前行:“因為我知道,你沒有那個必要。功名利祿,即便我爹不死,遲早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br> 話畢,身子一虛,人已經被鄭揚攔腰抱起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許是楊氏的話觸動了他的心弦,他瞬間就爆發了,直接進屋關門將人放到床上欺身壓了上去。 紅羅帳下春曉暖,帳中的人糾纏在一處,此起彼伏。身上的男人像一頭狂暴的獅子,每一次似乎都想將身下的人貫穿。 孟良辰和孟璋二人蹲在房頂上,頂著頭上的寒風再一次朝下望去。 沒完沒了了。 “我們要是現在動手,鄭揚那廝會不會從此不舉?” 孟璋挑眉:“二爺可以試試?!?/br> 話剛剛落音,在女人身上沖刺的鄭揚身子就是一僵,利落的起身,一把抓過衣裳往身上一裹,另一只手已經拔出置放于床頭的繡春刀朝屋頂劈去。 孟良辰怪叫一聲飛身而起,肆意的大笑:“姓鄭的,你穿褲子沒有,小心爺一刀過去你露出來了?!?/br> 鄭揚根本不搭理他,周身都是殺意,這個時候來的,不管是誰,都該死。 孟璋與他廝殺了兩個回合,孟良辰給他壓陣并不出手,兩個回合之后二人尋了空隙飛快的朝楊府外頭掠去。 鄭揚自知不敵,到也沒有追上去,裹著斗篷回了屋。 這樣大的動靜,楊氏早已經被驚醒,穿好里衣擁著被子忍不住發顫。 鄭揚進了屋卻沒有到床跟前去,楊氏低聲喚了一聲“相公”,聲音里都帶著一絲顫意。 鄭揚仿佛這才回神,走到床邊道:“你先睡吧,我身上涼,怕過了涼氣給你?!?/br> 楊氏突然起身下地,從身后抱住了他。 孟璋和孟良辰一道一路飛奔,知道鄭揚沒有追上來,直接翻墻回了章華院。 “璋叔,過了幾招,感覺如何?” 孟璋道:“此人不容小覷?!?/br> 孟良辰點點頭,天亮大朝皇上就要下旨,然后他就要去崇明堂走馬上任了。 話畢,孟璋就朝后院走去,孟良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著明日要不要跟他說說,讓他住回自己的院子。 一想到孟璋會有的表情他自己就先樂了,回屋一路一直嘿嘿發笑,看的元寶心一直抽抽。 才五更天,孟良辰就起了,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跑著,外面罩銀白色的斗篷早早的就去了香樟院,正好趕上孟良荀出門。 二人同坐馬車去了甪直門。 孟良荀先入了皇城,孟良辰窩在馬車里等候傳召。 外面不時的傳來各位朝臣打招呼的聲音,一片祥和。 孟良辰在馬車里勾唇,他已經能想象到待皇帝下旨后朝堂之上炸鍋的情形了。 他一個白身,瞬間官至一品,光是這一點就難以服眾,更何況他今年虛歲才十六。 皇上不僅想拿他做開路石,還想讓他去收拾爛攤子,當然,姚要是自己一時不慎因公殉職也是很好的。 只是眼下么,皇上想為難他也是為難自己。 “傳孟良辰覲見!” 乾元殿內趙來金的一聲高喊傳至外頭,再被 外面的小太監一段一段的傳出甪直門。 孟良辰整理了一下衣裳,跳下馬車,而后大搖大擺的進了皇城,踩著白玉階一步一步的上了乾元殿。 “孟良辰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歲!” 皇帝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叫起,而是對著一旁的趙來金道:“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梁王次子孟良辰聰慧機敏,在福州屢立奇功……于崇明堂任職,官居一品,任錦衣衛大都督!” 話畢,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孟良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此跪拜道:“臣領旨,謝皇上恩典!” 皇帝嗯了一聲道:“起身吧,莫要辜負朕的一片信任?!?/br> “臣,定不負皇上所托?!?/br> “皇上!” 大殿內,除了孟良辰自己,還有知情的孟良荀和長寧侯未動,其余人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場面甚為壯觀。 “請皇上收回旨意!” “孟良辰雖然是梁王嫡子,但是沒有一官半職,就算在福州立得莫大的功勛,也不足以一躍官居一品任大都督一職?;噬洗伺e至天下文人何在,至保家衛國的兒郎們何在?” 孟良辰眼觀鼻鼻觀心的裝死。 皇上見他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得自己開口:“愛卿是在質疑朕還是為自己喊不公?” “臣不敢,臣請皇上三思,錦衣衛大都督何其重要,孟良辰,他才十五歲??!” “有志不在年高,無成空活百歲。什么時候年齡成了做官的障礙了?”孟良辰突然開口,看著地上的曲丞相道:“曲相說我不行,不如我回了皇上,這大都督一職讓相爺來做如何?” “你!”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居高臨下的將下方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收進眼底。 對孟良辰突然接話發難他覺得很滿意 。 孟良辰不知,繼續懟曲丞相:“不知丞相以為這錦衣衛大都督一職誰來坐最合適?” 曲宗居拂袖起身道:“本相不與你這黃口小兒逞口舌之快 ?!?/br> “嘖嘖嘖,曲相爺,您這是年齡歧視啊,這可不太好,日后我們同朝為官,又是同級,要互幫互助,團結友愛,這樣才能幫皇上分憂??!” 身后的人已經三三兩兩的起身,看著曲宗居被孟良辰纏上心中默默慶幸,再也沒有人愿意開口反對。 曲宗居冷哼一聲不再跟他說話,而是將矛頭對準了一直沒有開口的孟良荀:“老臣敢問荀世子一句,孟二公子真的合適?” 孟良荀淡淡開口道:“曲相爺這話問的有些荒謬,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有命,做臣子的只能遵從,而后兢兢業業辦差。有那等閑心揪著別人不放,不如將自己分內之事做好。朝堂如戰場 ,皇上是將,我等是兵,將之責是掌控全局,兵之責是上陣廝殺。曲相為官已久,德高望重,這些應當比仲之更清楚才是?!?/br> 曲宗居的臉被一股氣硬生生憋成了絳紫色。 為了防止把他氣死,孟良荀適當的閉嘴不再說話。 “好了,朕意已決,荀世子說的沒錯,朕是這天下之主,怎么用人朕說了算,至于眾愛卿,還是各司其職做好本分的好?!痹挳?,對著一旁的趙來金道:“賜冕服?!?/br> 趙來金從一旁的小太監手中結果托盤,托盤之上是錦衣衛大都督的冕服玉冠。 鎏金白玉冠,黑色赤紋裝。 孟良辰接過來之后便聽皇帝道:“下朝之后便去崇明堂,好好替朕辦差,下回你父王要再打你板子,自有朕護著你?!?/br> 眾臣無語,只有孟良辰眉開眼笑:“謝皇上!” 話畢,皇帝又開口道:“昨日朕接到信報,太子率大軍已經開拔,出了福州城,不日將還朝,長寧侯,定遠侯,你們二位協助戶部準備大軍安置。此番軍中有不少人需要再進一步,朕已經擬好了名單,禮部盡快拿個章程出來?!痹挳?,起身。 “退朝!” 趙來金的聲音還在大殿回蕩,金殿之上已經沒有了皇帝的身影。 孟良辰看著那些不時的打量自己的目光勾唇冷笑。雖然錦衣衛名聲不怎么樣,奈何大都督一職品級夠高,看著那些人的臉色,他幾乎快要按捺不住笑出聲來。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抬腳出殿,孟昌藺幾個便迎了上來,全都是在與他道賀。 “恭喜啊,辰表弟?!?/br> “表弟,你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孟良辰看著遠去的舒相和長寧侯等人,叫上管長寅,又拽上孟良荀道:“等我去崇明堂卯個點,咱們去近水樓臺弄一桌好好的聚聚?!?/br> 孟良荀失笑:“你喜歡便自帶人去,我還有事情,去了反倒讓你們不自在?!?/br> 他與孟昌藺這些人從來都走不到一路,即便是為了阿辰也不會屈就。更何況他明白,阿辰不會躲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輩子,他該有自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