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契機
孟良辰一點頭,胡守一的眸子就紅了,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那桌子雖然沒有立時分開,但是中間還是出現了數道裂紋,顯然是真的怒極了,顧不得分場合,下手更沒有個輕重。 胡守一狠狠的呼吸了幾口氣之后才對著孟良辰道:“不知道寧公子可否陪本將走一趟?!?/br> 孟良辰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他知道胡守一說的是半月湖,這個提議正合他意。那些人因他帶累而死,于情于理都應該找個機會讓他們入土為安。 “胡將軍,若是要去的話還要備足人手,我怕那些東瀛人喪心病狂,再有旁的舉動?!?/br> 胡守一想了想,點點頭。 點了一百親兵,帶著孟良辰出了城。 至于總兵府,在布政使衙門事發的時候他就做足了準備,若是東瀛倭人真的敢上門,他就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孟良辰將朱砂等人留在了府里,邀了打鐵匠和莫娘子隨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直奔半月湖。 已是一日一夜的功夫,本來就熱,還未進半月湖邊上的那道街上便能聞見那股子異樣的味道,蚊蟲廢物,更有那受驚的野狗四下亂竄。 一行百十人神色肅穆,看著那被扯的橫七豎八的尸體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條街上的人本就不多,大都是祖祖輩輩扎根在此的,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胡守一在馬背上靜坐了半響,這才吩咐道:“去這些人的家里搜搜有沒有農具,就地挖坑埋了吧!” 后面的親兵聞聲下馬,轉身沒入各家住所里。 直到太陽西斜,這墳頭總算是壘好了,還是一條街,卻是二百四十多座墳頭。 好在打鐵匠和莫娘子與這些人家熟識,估摸著用木樁寫了名字立了牌位,否則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體,當真是分不清誰是誰。 回城的路上的速度顯然比來時慢了許多,大半日都沒有說話的胡守一突然開口道:“寧公子在此遇險,可曾通知過家人?!?/br> 孟良辰知道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道:“自然,一早我就修書,此刻已經送出去了?!?/br> 胡守一嘆息一聲:“寧公子,你還年輕,福州如今不太平,若是鋪子看完,還是早些離去吧!” 孟良辰笑笑:“原本我就是這樣計劃的,可是如今,我決定暫時不回去了?!?/br> “寧公子……” “胡將軍不必再說了!”孟良辰勒住馬韁道:“將軍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因我而死,若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即便我回了京城,這一生也只會愧疚不安?!?/br> 胡守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響才道:“本將軍知道你有一腔熱血,可是這些東瀛人橫行已久,近年來更是動作不斷。福州布政使衙門已經被其霸占,布政使姚大人一家只留得姚大人一個,如今生不如死。你一個人勢單力薄,如何與這些賊子抗衡?” “所以,我才來找將軍?!泵狭汲娇粗溃骸凹幢阕蛉諞]有與東瀛人對上,我也會來找您?!?/br> 胡守一苦笑一聲:“我駐守福州十余載,福州這邊的情況我太了解了。朝廷熱衷幫交事宜,對于東瀛人長時間在福州停留根本就不約束重視,反到是那些礁島上的???,讓朝廷一次次出兵鎮壓。其實,古往今來,但凡日子能過下去的大都不會愿意落草為寇,??芤膊焕???墒浅s不愿意詔安,而是把兵力全部對準了那邊。反觀他們不在意的東瀛人,一點點悄無聲息的滲透了整個福州,形成了一股扯不開的繩索。如此,僅憑個人之力,無異于以卵擊石?!?/br> “沒有試過,怎知不行?胡大人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我泱泱大楚天朝,豈會怕他一個彈丸小國,東瀛人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我福州境內這么多兵名,難不成還被這些許倭人嚇??!” 胡守一這回再沒說別的,甚至還咧嘴笑笑,來了一句:“你說的很對,我們不能滅了自己威風?!痹挳?,夾住馬腹一路狂奔。 回府之后,本來不怎么喜歡說話的打鐵匠和莫娘子越發的沉默了,孟良辰知道他們心里不好受,卻也沒有出言相勸。 死了那么多人,難受是正常的,若是再勸人不要難受,那真的就是豬狗不如了。 反之胡守一,回府之后直接叫了府官去了議事廳,將半月湖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個先前的府醫這會兒竟然也坐在一眾幕僚之中,若按位置排行,他在總兵府的身份還真是不低。 聽了半月湖那邊的事情之后旁人都沒有開口,唯有他出言相問:“將軍有何打算?” 胡守一避而不答,反問道:“本將先前讓你去查那個寧公子,可有結果?” 許青尢道:“福州到京城千里之遙,長了翅膀飛一日也不夠,哪里就那么快了?”語氣非常不善,可眾人竟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連胡守一也沒有斥責他。 “不過京城寧氏,我倒是知道,長寧侯府不就是姓寧,按著那人的年齡算來,說不得是長寧侯子侄輩的?!?/br> “此事暫且不提?!焙匾粵]有問出結果,直接翻篇,將話題轉移到當前與東瀛人相交的事情上來。 “東瀛倭人占據了布政使衙門,此事要盡快解決?!?/br> 許青尢聞言伸手一巴掌拍在自個兒大腿上:“說的就是這個事,咱們大楚的官衙,怎么能讓一群倭人住著,必須趕出去?!?/br> 胡守一看了他一眼:“本將也是這個意思,既然許公與本將意見相合,此事就交由許公解決?!?/br> 話畢,起身,走的那叫個干脆利落。 許青尢傻了眼,在座的好像都在嘲笑他,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追了出去。 胡守一半個月沒有進后院了,這會兒得閑自然是要去看看,許青尢作為外男自然是不好再跟過去的,看著那消失的身影,只能無奈嘆氣,拐個彎去了臨江苑。 胡將軍去看他的老婆孩子,自己一個光棍,還是去找那兩個小美人談談人生吧! 臨江苑已經被收拾出來,早上總兵府的管事還領了小廝丫頭進來,另外又留了灑掃的婆子。 朱砂做主留將小廝留下來,丫頭通通退了回去,她可是知道,自家二爺最不喜歡的就是小丫頭,想當初自己和青黛也是被嫌棄過的。 這里注定呆不長久,與其留下惹二爺不快,不如直接一開始就打發了去。 眼下夕陽西下,可是外面還帶著濃郁的濕熱感。 孟良辰在屋子里待不住,拿著先前沒有看完的書在院子里繼續研究,青黛便在一幫替他打扇。朱砂站在不遠的地方,指使幾個小廝將早先送過來的花全部都丟到了墻根處。院子里做什么要那么多花花草草,干干凈凈的多好。 許青尢覺得自己肯定是生病了,腦子有病,為什么他覺得這個小丫頭這么可愛呢?連雙手叉腰指使人的樣子都讓他覺得好好看。 往日遇見這種的他怎么形容來著,潑婦,怎么突然之間就變了呢? 正在他走神之際,朱砂看見他了,直接喊道:“二爺,那個誰,府醫來了,讓他再給您把把脈?” 孟良辰看了許青尢一眼沒有說話,只招呼人座下道:“閣下是總兵府的府醫?” “是不是看起來不像?”許青尢問,自個也不客氣,直接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孟良辰點點頭:“著實不像,許是我見識少,還不曾見過這么氣宇軒昂的府醫?!?/br> 許青尢大笑:“我就只當你這話是在夸我了。鄙人姓許,行九,字青尢?!?/br> “姓寧,行二,名單名一個辰字?!?/br> 朱砂見兩人聊上了,撇了撇嘴和青黛進了屋,不消片刻便沖好茶送了出來。 許青尢瞟了她一眼卻并未停留,目光落在孟良辰面前的冊子上。 “寧公子真是好學,這個時候還能看進去書?!?/br> 孟良辰道:“旁的書或許看不進去,這本嘛,眼下百看不厭?!痹挳?,伸手遞了過去。 許青尢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直接的將書本遞給自己,出于禮貌接過來瞄了一眼,臉上瞬間就變了顏色。 “這書公子從何而來?” 孟良辰道:“無意中得的,也算是機緣巧合,以前只當雜文趣事來看,不曾想到了福州竟然派上了用場?!?/br> 這話許青尢是不信的,哪里來的那種巧事,只是不信歸不信,卻不好說出來。匆匆翻了幾頁之后道:“寧公子,不知可將此書借閱?” 孟良辰笑笑:“既然給了許兄,自然是有意共享?!?/br> “如此便多謝了,我會盡快歸還的?!痹挳?,再有坐不住了,拿起那冊子告罪一聲匆匆出了院子。 孟良辰在他身后輕輕噓了一口氣,這一冊關于東瀛的起源,于自己而言已無用處,但是于此人而言卻有大用?;蛟S這就是一個契機,直接將總兵府與自己綁在一處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