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爸媽都死得很早,一個人像無根的浮萍到處漂泊,沒有人能在艱難的時候扶持一把。 認識碎碎的mama,也就是姜穎,是偶然中的偶然,卻讓他從此有了一個家。 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當時真是愣頭青,像他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竟然也敢結婚成家。 他至今都深刻地記得結婚頭一年,扣掉各種生活上的花費,最后他的工資就剩下三千塊錢。 老丈人問起來置辦年貨的費用有沒有困難,姜穎臉上露出的的窘迫,讓他想當場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頭一回覺得自己真他媽cao蛋,后半輩子就是拼出命去,也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因為自己沒錢受一丁點委屈。 后來生活條件慢慢改善了,有了些積蓄,換了個房子,他的女兒也出生了。 他覺得這個小女兒就是上天給他的小天使,他要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他工作更加拼命,他要給母女兩個人最好的生活條件和經濟基礎。 他以為只要有了錢,就能把最愛的人留在身邊。 卻忘記了維持愛的基礎,是陪伴。 他早應該意識到這一點的,葉碎碎四歲那年,他請假回家呆了一個星期。 血緣的親近是天生的,葉碎碎很黏他,一口一個“爸爸”喊著,要他背要他抱,像只粘人的小貓。 雖然半年沒見,但是父女倆卻毫不生疏。 只是小時候的葉碎碎腦子里完全沒有“爸爸”這個概念。 一個星期后他離開的時候,葉碎碎奶聲奶氣跟他說:“爸爸你要常來我們家玩呀?!?/br> 她根本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很喜歡的來串門的親朋好友,而并非組成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那時候天知道他有多心酸。 他沒有出席過葉碎碎從小到大的任何一場家長會又或者是畢業典禮,每一次他都遠在外省趕不回來。 他想,葉碎碎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一個父親的心。 葉碎碎長大了,姜穎把她教得很好,她比多數同齡孩子懂事的多。 但他卻感覺父女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葉碎碎見他時不像以前那樣熱切,總是有一些拘謹。 再不是那個總是粘著她撒嬌的小貓兒了。 他有些失落,葉碎碎便立刻敏感地覺察到了。 他是第一次當爸爸,她又何嘗不是第一次當女兒呢? 因為老爸在家的時間實在是少,葉碎碎也很發愁正常父女見面究竟應該是什么狀態? 唯一可以依靠的經驗,就是小時候和爸爸相處的一些模糊不清的記憶,葉先生總喜歡把她親親抱抱舉高高,大概那時的她是很討老爸歡心的吧。 于是她現在在葉先生面前依然故作天真,像不諳人事的小朋友一般說話,以恢復和葉先生以往的親近感。 老爸已經沒有了陪在身邊的摯愛的妻子了,她不能再讓他覺得離她這個女兒也很遠了。 夜幕漸漸降臨,華燈初上,葉先生的車已經在路邊停了很久。 葉碎碎蜷在椅子上,看著窗戶外面車水馬龍,一動不動,葉先生以為她睡著了。 可耳邊卻突然傳來了葉碎碎悶悶不樂的聲音:“老爸,你們當初離婚是我媽的意思吧?” 她終于問出來了,一直想問卻又不敢的問題。 一直以來,葉先生和姜女士都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看似尊重她意見似的詢問了她想跟著誰生活,但是在他們心底離婚是兩個大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過問葉碎碎的意見,更沒有必要向她解釋原因。 “是你媽提的,但過錯在我?!比~先生平靜地。 葉碎碎忽然覺得呼吸受阻,只能出氣不能進氣了。 “你媽說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永遠都不在她身邊?!?/br> 葉先生半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楚他的眼神里藏著怎樣的情緒。 “她生你的時候我不在,七年前做闌尾炎手術的時候我不在,四年前她骨折在床上養傷的時候我也沒有回家,我想就算我不在,她身邊也總會有家里人陪著的吧??墒乔澳晁龖言辛?,醫院檢查說是宮外孕,建議流產,我當時在海南回不去。她一個人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回來就打電話說要離婚?!?/br> 葉碎碎猛地怔住。 懷孕?流產?前年? 她當時應該是初三沒錯,可為什么卻完全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姜女士沒有告訴她? “當時你要中考了,你mama怕影響你學習,對你只字未提?!比~先生說。 腦子里突然有電流呲呲啦啦閃過,記憶回溯到兩年前。 那天下午她從學校放學回家,看到姜女士的臉色憔悴不已,拖著看起來無比虛弱的身體給她做飯。 當時她以為姜女士是生病了,還勸她好好休息,姜女士卻讓她專心學習別老cao心沒用的。 初三的作業很多,她也沒有多問,就被催著回自己房間寫作業了。 那時候的自己是有多遲鈍,竟然對這么大的事分毫未察覺,姜女士究竟瞞著她自己承受了多少事? 想到那個白天,姜女士才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手術臺上,打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葉碎碎突然覺得心臟都疼得揪在了一起。 原先心里升起的對姜女士的一絲絲怨念,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現在只想回到兩年前的那個下午,抱一抱mama。 她是她堅強的唯一理由了吧。 胸口仿佛堵著點什么東西,哽得難受,卻又找不到情緒的宣泄口。 葉先生又是怎樣的感受呢?和她相似?又或者更加沉重? “老爸,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 “重來一次都是鬼話。你爸我太混蛋了,握在手里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就是活該?!?/br> 葉先生伸手糅葉碎碎的腦袋:“你以后一定要找到一個全心全意、長長久久陪在你身邊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