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一味執著著回來，甚至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如今那種感覺一散，被他壓制著的心意才終于重新翻騰起來，進而影響了他的決斷。

    回想著在那個像一場夢一樣的地方經歷過的一幕一幕，他越發要看不透自己的心了，甚至連現在醒來該去做什么都不愿去想。

    他以往從未有過這樣的境況，本能地排斥著，也是根本無濟于事。

    但心里這么想，莫道桑說的話卻截然相反：“你想做什么？”

    “你能回來，有不必隱瞞任何事的人陪著我，我很開心，可是你不開心，你對那個世界還有留戀，而且很深很深，”頓了下，系統又說，“雖然你走了我才是真正的莫道桑，就任務而言會少很多麻煩，但你不走，我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所以不必對我太戒備?！?/br>
    這種完全不考慮聽的人的心情把所思所想全部說出來的風格聽得莫道桑眼睛都忍不住抽了抽，他不由想幸好自己以前也是這么隨意的性子，早就將下面的人收服好，不然他的公司交到這個人手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破產。

    抬頭望向那個還在認認真真看著他的系統，莫道桑正想說什么，眼前就忽地暗了下去。

    一種本能的慌亂無法控制地涌上來，讓他的心都空蕩蕩的，正竭力冷靜下來讓自己思考的時候，就聽見黑暗中起了一個每天都聽得到的聲音。

    “如你所愿，稍后你會看到，你心里真正的人?！?/br>
    莫道桑聽著難得有一種挫敗的感覺，該說這派下來的系統這說做就做的性子，總算有一個地方是跟他一樣的了嗎？然而并不能讓他開心起來。

    埋怨還沒埋怨完，眼前的黑暗就漸漸淺了下來，然而卻也沒有褪去多少，莫道桑盡力看著前方，許久才從那些奇形怪狀的的裝飾和耳邊響起來的嗚咽判斷出這里應該是那種娛樂試膽用的鬼屋，也不知道系統把他放到這么一個地方到底是為什么？

    然而如今想這么多也沒有用，看著那個系統還蠻靠譜應該是…不會騙他的吧。

    他略一判斷，便選了眼前的一條岔路一路走了下去，因著在人前，他嘴邊的笑也自然地揚了起來，既然說是會遇見，那他可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

    走了沒多久，前方出現了一件從腳邊的井蓋下緩緩爬起來的白衣，只是那衣下的人才站定準備朝莫道桑撲過來，又在看清他臉上的神情后被嚇得直接縮了回去。

    之后遇見的皆是如此。

    別說莫道桑本來就看得出這些都是假的根本不怕了，現在不被逗樂都是極其難得，他都快不知道自己來這里是做什么的了。

    走得快昏昏欲睡的時候，隔著一層墻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莫道桑一下子就被驚醒了，心情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笑得更燦爛了些順著岔路往那邊拐過去。

    只是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莫道桑簡直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跟這些不懂事的小女生計較這種問題。

    面前一群被空中蕩來蕩去的人偶嚇得尖叫的女生前方，正哆哆嗦嗦害怕著卻仍舊將一起來的游客護在身后的小燕綏神情滿是堅定，發白的唇張了張，才終于出了聲：“馬上就要出去了，我會保護你們的，不要怕了?！?/br>
    只是他聲音中藏不住的顫抖，根本不能瞞過任何人，一瞬間，那些晃蕩著的人偶一齊對著他飛過去。

    人群中登時爆發了一陣比之前更刺耳的尖叫。

    莫道桑頭疼地下意識在燕綏腦子清醒過來能看見他之前往過道一退，內心對系統的篤信已經轉為自我懷疑，最后完全破裂，然后他不由自主對著半空脫口而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系統有一陣子沒有說話，然后起了電流呲呲拉拉的聲音，系統斷斷續續地說：“不，稍后，你就知道了?！?/br>
    話音一落，面前立刻回歸他在的屋子的景象，莫道桑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經歷的幻境已經結束，他眼神簡直是帶了些挑釁在看系統，這樣一個連歷經人都瞞不過的虛假幻境，出來的還是那么一幕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的畫面，想也知道不會有什么用處的。

    系統見他眼中的神智重歸清明，最后一絲渙散的樣子都沒有，終于開口：“你其實已經見了你在那個世界印象最深的六個人，而且你是從入口一路走進去的，只是記憶每次見到一個人都會被消除，”看著莫道桑似乎恍然了眼神卻隱隱戒備著，他吸了一口氣，“放心，我只是一個系統，沒有權限去看你的記憶，稍后你就會回想起自己到底看見了些什么，也就自然會知道了?！?/br>
    莫道桑聽完后頓時也覺得自己似乎對這個小系統不夠友好，想起最后那雜亂的電流聲，他蹙著眉頭問：“你沒事吧?！?/br>
    系統笑了笑，攤開自己的手掌便有一簇電光竄起，他接著說：“能源不足而已，多曬曬太陽就好了?！?/br>
    看著那樣不似作偽的笑容，莫道桑終于放下了心，心底沒了事后一種難言的疲憊泛上來，他有些懶得說話，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系統很明白他的狀況，笑吟吟地說：“你休息吧，我先走了?！?/br>
    手搭上門把手的時候，他聽見身后的人問他：“你來找我，應該是有事的吧，說吧，什么事？”

    系統愣了一下轉回身來，也不帶半點停頓就說：“我看到了一套刀具，很好用功能也很全，用來處理食材超級棒，”說到這里，他竟然有些不自在地偏了眼，才說，“就是…有點貴，不知道我能不能買?！?/br>
    莫道桑怎么都不會想到是這么一個問題，好笑地開口：“我卡不都在柜子里擱著，密碼你也應該知道，問我做什么？”然而越想越覺得這系統可能真的能做得出不花他的錢這種事，他挑了下眉問，“你以前怎么買東西的？”

    他離開了這么久，說這系統什么都沒買過根本不可能。

    “以前我用過一點，但是現在你回來了，你才是它的主人?！?/br>
    莫道桑詫異于他這種有點固執的思想，一時竟然覺得這個占了他身份的小系統說不出的可愛，想著離開了的小嚴子，他的心都柔軟下來，于是語氣也就和緩了些，他說：“以前我不用廚房，就隨便修了修擺著做個樣子，既然你喜歡，找人直接來整體改裝一下，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br>
    瞧著這個同樣叫莫道桑的系統臉上竟然興奮地泛起了紅暈，他想裝看不見都做不到的那種程度，于是只好干咳了一下。

    系統聽著聲音赫然回過神來，然后對他點了下頭：“是我太高興了，我這就出去，你好好休息?！?/br>
    莫道桑對著外面人忙忙張張關了好幾下才關上的門，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他看不見自己如今的臉上如今掛著的，已經是自回到這里后最為燦爛的笑。

    然后那種疲倦感越發濃重起來，莫道桑不想抵抗漸漸閉上了眼。

    面前光一暗一亮，他又一次回到了鬼屋，只是如今他雖然睡著，卻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無比清醒，就像是那種干擾一進入身體就徹底消失一樣，莫道桑實在很驚奇于這種感覺。

    然而意識雖然清醒著，身體卻根本不受控制，他明明沒有任何想法，卻感覺得到身體自己走了起來，眼前的景一晃一晃地動著，讓這地方無端多了幾分詭異。

    進入一個擺著祭壇的大廳里，一種冰冷的氣息霎時繞上了他的身周，莫道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互相捻了捻。

    視線投過去，他看到了讓自己如此反應的東西，其實并不是有多可怕，一件和這里不同的嚴謹干凈的白衣，一張面無表情盯著他的臉。

    自成一座冰山的楚攸寧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人鬼繞行的氣勢，莫道桑覺得要是把湛盧給他他下一秒就會立刻揮劍四處砍起來。

    對此他身體的回應是一個字不說轉身就走。

    身后也自然不會有回應。

    走了沒幾步，視線又顛倒了一下，他再睜開眼已經是鬼屋的另一個地方，對此已經有點習慣了的莫道桑內心毫無波瀾地看著自己朝著不遠處一片類似與那種正在萬骨破土的土地走過去，關鍵是那片土地的邊緣蹲著的一個人，走得近了，莫道桑明顯能看到他臉上掛著饒有興致的笑，藍色的光打在宋浥塵的半邊側臉上，讓著平日里的一個謙謙君子莫名地格外滲人起來。

    旁邊路過想要叫他一起走的一小群人只是看了他一地跑走了，甚至連一路上不斷出現的各種鬼怪都可以一路橫闖過去。

    莫道桑聽見自己的聲音，對著半空某處說：“別跟我玩了好嗎？他不可能的?！?/br>
    熟知自己作風的莫道桑想那時候自己肯定只是胡亂找了方向就開始亂講，他一定不知道系統到底在哪里等著他。

    然后眼前再次暗下來，這一段莫道桑見到的是秦風，正靠在一個毫無所知的鬼身后審視四周，笑得簡直顛倒眾生，鬼聽著自己還沒轉身身后就傳來的尖叫都還不知發生了什么，直到見到自己身后走出來一個人朝著莫道桑走過來，那張化了妝的臉一下子就更可怕了。

    莫道桑有些同情那個扮鬼的小兄弟，碰見秦風只能說是他的不幸了，然而他自己也沒有多想現在見到這個人，他感受著自己內心在一瞬間的難以置信與挫敗后迅速地平靜下來，直接就無視了那張越來越近越來越艷麗簡直像是下一刻就會忽然變成什么可怕東西的臉，比哪一次都快地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