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閱讀_101
原本大聲謾罵,拼盡一身力氣掙扎的公孫康卻在看到公孫恭時驚駭得驟然收了聲。 他找了足足兩天都沒找到的人,此刻卻是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就在他眼前。 王嫵刺公孫恭的那一刀,拼的是一個出奇不意。既要一刀竟功,不給他絲毫反擊的機會,又要壓低刀刃,避免反射的火光被公孫恭提前察覺,這下刀的位置自然極其關鍵。 公孫康不是被公孫恭的尸體嚇到的,是那尸體上,自小腹往下的那一片血污狼藉。 只看得一眼,他通體發涼,心中想后退,雙腿卻說什么也動不了半步,直接便在那榻前彎腰吐了起來。 吐光了早間吃進去的東西,他打著干嘔,渾身發顫,雙腿發軟,卻在跌倒的瞬間還記得用盡全力撲到矮榻的另一邊,連滾帶爬,離那一攤血越遠越好。 “趙云!我邀你兵駐遼東,乃是送天大的功勞予你,何時薄待半分!你竟如此欺我……” “欺你?”王嫵本來還趕著和李敏對賬,腳快已經走到了門外,聞言不由又折了回來,“你父子以幽州后方安穩為迫,要我同姓而嫁時,要借同姓為由,謀我父之兵威時,要落井下石,不顧我父之敗時,怎就不講是不是你欺我?” “你欺了我,莫說有天大的功勞,就算你將這天下江山拱手相讓,子龍也定是要為我出這一口氣?!?/br> * 嚴綱走脫了劉虞,而黑山軍又于一夜之間移師遼東,他自覺失策,權衡之下,卻是不愿出兵與趙云正面相碰。于是一邊動用了幽州境內所有的斥候四下打探其下落,一邊遣人赴青州知會公孫瓚。 如今的青州,別說嚴綱遣人,就算嚴綱親至,王嫵和趙云也沒什么好憂心的。 另一頭,就在官驛后那一大片被燒成焦炭的百姓房屋又具雛形的時候,馬騰和韓遂在長安的聯軍里卻突然流傳出了馬嬈已許嫁公孫續,換得青州從曹cao后方出兵之約的傳言來。 馬嬈早已許給韓遂的獨子,只是馬騰不舍女兒早嫁,才將這樁婚事拖至今日。這個傳言一出,韓遂本還不信,可馬嬈從青州傳回來的信卻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送進了馬騰的軍帳。韓遂當即大怒,馬韓聯軍反目,曹cao趁勢大舉進攻,馬騰一家難敵,大敗于太一山腳下,退出長安。 自此,曹cao長安大勝。 ☆、第九十章 若照歷史的進程,兩袁相爭,曹cao與袁紹有故,暗為盟。袁紹滅公孫瓚,曹cao挾天子,最終成就了北方對峙,官渡之戰。 而如今,曹cao先聯公孫瓚,反破袁紹,率先打破了官渡之戰的可能性。至司隸大定之后,縱觀北方,所御逾州,所將之軍上萬者,僅有公孫瓚和曹cao耳。 曹cao統中原廣袤之地,而公孫瓚所治呈帶狀圍之。 兩股勢力如兩股巨大的洪流,沖去歷史的痕跡,以一種全新的面目狠狠撞擊到一起。 只是由于曹cao的率先謀算,公孫瓚遭巨鹿大敗,元氣已傷,縱趙云有萬軍不擋之勇,然其麾下猛將多年高資重,獨子公孫續尚難服眾,更何況趙云乎?公孫一脈,千軍萬馬,看似氣勢恢宏,卻是暗潮洶涌。 歷史上,曹cao長安迎天子后,即遷都許昌。 但現在,長安大捷之后,曹cao揮軍南下,于距離徐州極近的壽春,進擊袁術。 曹cao定長安的消息傳來,王嫵和趙云本來是準備立刻動身回青州的。畢竟遼東孤懸幽州之后,而幽州又是久隔于漢室與外族之間的屏障,經劉虞公孫瓚之治,以曹cao剛拿下長安就揮軍東來的匆忙程度,即使要動,也必然是要從安定未久的冀青兩州著手。 然而遼東雖不大,但除卻漫長的海岸線之外,還與高句麗及烏桓等族為鄰。王嫵堅決抵制引外族入關,卻不代表旁人也有這等覺悟。公孫兩兄弟相爭,公孫康因著那荒唐之極的同姓姻約,將主意動到了趙云身上,而公孫恭聽聞趙云驍勇之名,心底一慌,便干脆和烏桓漢魯王定了盟。 就當漢魯王率三千烏桓騎,以約定好的五百兵馬之數為前軍,剩余兩千五為后軍主力,屯于塞外,準備待公孫恭送來進城印信之后,便以前軍掩護,后軍突擊,一舉叩開幽州的邊境。 烏桓與幽州相鄰,時有進犯之心。幸得公孫瓚早年征戰數載,幾番平亂,甚至以三千騎兵迫得烏桓貪至王率眾歸降,烏桓從此便有“當避白馬長吏”之說口口相傳,白馬義從于北疆,威名如山。 而正因為如此,當公孫恭提出借兵之議時,恰逢公孫瓚又不在幽州境內,烏桓漢魯王一支立刻意識到他們迎來了叩開幽州邊境千載難逢之機。 然而,他卻等來了趙云。 漢魯王根本沒想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甚至都沒注意到眼前這一支人數不多的孤軍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他只遙遙望見一人挽弓如月,緊接著,空中疾電驚起,勁風尖嘯,如同撕裂長空,豎立于他身后的大纛轟然折斷。五百前軍,戰馬驚嘶,人聲驚呼,一片慌亂。 亂象方生,漢魯王下意識正要整軍后退,組織進攻,然而他身邊的親衛只看到他張了張嘴,眨眼之間,便陡然從馬上栽了下去。疾箭鐵鏃從他右邊胸口自左透體而過,鮮血不及灑出,只見箭尾的勁羽還在劇烈地顫動。 雙珠連發! 自此以后許多年,幸存于此戰的烏桓人,乃至只從口耳相傳中知悉此戰的北疆他族,思及言及這一個白馬銀槍的身姿時,都駭然色變。 展槍如蛟龍騰淵,似引下了天際的閃電,漫天蓋地的喊殺聲中,森森冷芒,不知是源自箭簇還是槍尖,在驕陽烈日中,映出趙云容顏俊朗,身姿如槍,如戰神臨世。銀槍泣血,長弓如滿月,那一刻的風華威勢,可撼天地。 這一戰開始得極快,結束得更快。漢魯王當場陣亡,烏桓的前軍本就在數量上不占優勢,失了主將,只一個來回,已然被沖殺得四散潰逃,直沖入被擋住視線,不及應變的后軍之中,兩千五百烏桓騎兵,鎩羽而歸之時,所剩不過五百之數。 至此一戰,再無人提及“當避白馬長吏”之言。沒有銀槍,白馬何患? 趙云來去如風,率眾潛行至幽州邊境,將烏桓人堵在了幽州門外,連趕路帶沖殺,再回到襄平時,統共也就用了三天半的光景。 這一回跟著趙云沖殺的是黑山軍,他們也是隨張燕征戰多年的精銳之隊,但黑山軍以山形地勢為長,打得多是伏擊合圍之戰,即使偶爾正面相拼,也從來沒有打過像這樣一場以少勝多,卻又一面倒的戰役。 縱然連趕三天,不眠不休,卻是異樣的暢快淋漓,威風凜凜。只將一眾粗豪威猛的高大漢子熬得雙眼通紅,卻湛湛生輝。 看著趙云清湛的眼底掩不住的疲色,王嫵壓下了起哄慶功的兵士:“明日寅末起帳,卯初列隊,遲到者軍法處置?!?/br> 月上中天,已過戌時。 寅末卯初,即是清晨五點。在嚴寒未盡的遼東,更是漆黑一片,連天際泛白都見不到的時間。從戌時到寅末,不過只剩三個多時辰,若要慶功,怕是又是一夜不得安眠。 “曹cao定長安而不休,揮軍直指青州,事態緊急,時不我待。今日諸位拼力廝殺,這慶功之酒,便記于嫵身上,待得青州大勝,嫵擺宴三日?!毕纫趾髶P,直言青州之危,又贊眾人之力,王嫵清清亮亮的聲音,打消了眾人慶功的興致之后,卻令人生不出絲毫不悅來。 相反,這些兵士都是和他們在青州相熟了的,一聽有三日的酒宴,立刻便有人打趣:“慶功卻是不急,記多久沒都關系。卻不知將軍的喜宴要等到何時才能擺出來?” 趙云皺眉,抬眸瞇著眼向那多嘴插話的人掃了一眼:“精神那么好,今夜巡哨!” 那插話的人夸張地一聲哀嚎,引來一眾旁人更大聲的嬉笑。 趙云面色微紅,飛快地向王嫵瞥了一眼,卻正對上王嫵似笑非笑,望著他輕輕挑眉。 * 曹cao引軍從長安南下擊袁術,大戰之后,兵馬不及休整,勢必不會拼命趕路,到了壽春也不會用強攻速決之法。甚至連不通兵事如王嫵,也看出了北方未定之前,曹cao的主要目標并非袁術,而是占有黃河之利,又有曲沃海域,鹽糧不斷的青州。 既然曹軍不趕時間,而他們的歸程仍從沓氏出海,反向取道水路,從東萊登青州,到沓氏之前,王嫵便堅持日行夜襲,要趙云每日保證四個時辰以上的睡眠。 先有烏桓之戰耽誤了三天半,緊接著又是寬松的行程,致使他們登上青州之地時,曹cao的先行軍已然回到了袞州境內。 青州的軍報,即使他們人在遼東時,也有黑山軍的探山隊每五日渡水報一回,事無巨細。他們途徑高密之時,恰逢五日一報,然而這一次,來的卻是范成。 又是高密之外,又是一騎揚塵,范成馬不停蹄地沖到王嫵和趙云面前,一如經年以前,他二人赴高密酒宴那時。 只不過,那時候范成固然送來的是張燕求救的消息,有驚而無險。 “小沛城外余留的一萬五千曹兵突然掉頭北上,似要與曹cao于袞州境內匯合。算來今日正好途徑劇縣外,少將軍欲點兵突襲……” 范成的話還沒說完,趙云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在徐州城外的盤踞了快一年的曹軍,除了缺糧時還會主動出擊截一把糧道,幾乎半點動靜都沒有,就連曹cao在長安被馬騰和袁軍兩面夾擊,戰事吃緊時,也只動用了一半的人馬?,F在突然動了,又豈會僅僅只是去匯合而已? 多不多,說少不少。若只是去和曹cao匯合,大可繞路避開劇縣城池,公孫續最多只能調集兩三千兵馬,定然不敢離城太遠,斷了后路接應,自當也就沒有什么阻礙。 如今這一萬五千人馬大大咧咧地“途徑劇縣”,只怕等得就是公孫續去突襲! “阿嫵……” 看趙云的神情,王嫵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而他們此行回來,帶了多少人去,也僅帶了多少人回來,原來駐守遼東的黑山軍,仍是留在了遼東。要救公孫續,只有提前將藏匿于東萊山林之中的騎兵擺到明面上來。 亦或許,投石問路,引蛇出洞,這才是曹cao真正的意圖? 但現在,以趙云的性子,顯然是不可能看著公孫續自投羅網而袖手不管。 千般不是,也畢竟王嫵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