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閱讀_89
郡府里兵士進進出出,偏偏公孫續凡事又做不得主,又是傳話又是請命地鬧騰了一晚。 而王嫵卻是充耳不聞,回到房間,關了門窗,倒頭就睡。 夜黑無月。 縱然她這兩個月來將這一座郡府里里外外都走得極熟,沒有絲毫光線的照明,她走得急了些,在穿過院子的時候,便一下子磕到了院中的石案邊角。 王嫵一肚子說也說不出來的悶氣,在榻上蜷著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撞得鈍痛的膝蓋,心思卻不由地又飄到了那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馬騰之女,到青州來做什么? 最近和孔豐平商議商路時看多了輿圖,更是著重于袞州和司隸一線。是以與司隸西面相接的涼州,王嫵自然也有印象。 涼州有駿馬!若非和司隸離得太近,太容易引起曹cao的注意,她甚至還動過販馬的主意。 曹cao要挾天子,自然不會當真等著劉備從徐州趕過去匯合。算算時間,他從冀州出發,應該也該抵達司隸了。算上先鋒開路,怕是應該已經打起來了吧。 莫非,馬氏女此來,與曹cao有關? 這個念頭方才閃過,王嫵自己也立刻搖了搖頭。 涼州錦馬超,與趙云并為五虎上將。是傳說中逼得曹cao割須斷袍的悍勇之將。照理說,就曹cao一貫的行事作風,斷然早早派人交好,以為己用。 王嫵在決定找諸葛亮出山的時候,也曾想到過這一員虎將。正是考慮到曹cao定會以漢天子之名召封,馬超又根本沒有不受的理由,而相比之下,青州與涼州相距極遠,就算她派人日夜兼程,也萬難趕在曹cao之前,反而還有可能提前引得曹cao的警覺,這才放下了這個念頭。 王嫵漫無邊際地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兩個月來養成的生物鐘,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極為規律,令她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王嫵猛地被屋外兵刃相擊之聲驚醒。 不及披衣,王嫵一下子從榻上翻身而起,一邊還在扯睡得皺成一團的曲裾裙角,一邊疾步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一條門縫,向外望了出去。 晚上格外有效的生物鐘,今天早晨出了意外。外面日光已然大亮,刺得王嫵雙眼刺痛,幾乎睜不開眼。 門外的院子里,兩團白影各執長劍,在炫目的陽光下,一圈又一圈白閃閃,銀亮亮的寒光,伴隨著一連串王嫵聽到的金鐵相交聲急速舞起,令人一時之間,竟是分不清哪里是人影,哪里是劍影。勁風激得一地落葉不是被絞碎成屑,便是四下紛飛,院子中心生生空處一大片來。 王嫵只能依稀認出其中一團白影正是趙云,便手上用力,一下拉開了門。 便在那一瞬間,銀光乍斂,兩團白影兩下一分,“嗡”地一聲劍吟,長劍盛著一汪明媚日光,好似失控的煙花,直沖上天際。 趙云歸劍入鞘,抬手解下身后的披風,動作猶如行云流水。步履平穩,走到王嫵身側,手臂一展,將她裹在披風里。 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側,恰恰擋住那刺目的日光。 此時,脫手飛上天的劍勢盡,“哐啷”一聲,正落在院子正中,一個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腳邊。劍身掠過的勁風激得一頭烏發凌亂地飄散開來。 那女子一身白色短褐,連披風都沒有,更顯得身高腿長。她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看著趙云,一張俏臉微微有些發白。 馬騰之女。 王嫵目光一掃,只見她右手輕顫,虎口處又是通紅一片,顯然是和趙云交手吃了虧。 擁著披風,王嫵抬眸瞥了趙云一眼。 他倒是下得了手…… 趙云卻誤以為王嫵是覺得他對著個女子出手過重,替她系好了披風,一本正經地低聲解釋道:“她腕力不夠,才握不穩長劍,我并未傷她?!?/br> 雖說是低聲,現在院子里只有他們三個人,雖然已經過了清晨時分,但王嫵這院子一貫不準公孫瓚的人靠近,清凈得很,趙云這句話又不是貼著王嫵耳語,自然而然,那馬氏女也不會聽不到。 那女子臉色一僵,不禁又羞又惱,用力甩了甩發麻脫力的手腕,銀牙暗咬,慢慢挺直了背脊,也不去撿那把跌在她足邊的長劍,向王嫵一抱拳,自報家門:“涼州征東將軍馬騰麾下馬嬈?!?/br> 馬嬈自負身手,心氣極高??v家中父兄對她嬌寵萬千,還是常暗恨自己身為女子之身,不能隨兄長馬超征戰沙場,威震羌胡,名揚天下。 因此不說馬氏女,只云馬家將。 王嫵不禁暗暗撇嘴。就算她將自己當作馬家將又如何?只要在旁人眼里,她還是馬氏女,如此行事,便無異于為馬騰招禍。 當初王嫵跑到平原城下見劉備,那也是事先知道了劉備那時在公孫瓚麾下聽令之后的所為。饒是如此,她當時也未曾敢真正踏足平原城內。 而這個馬氏女,單人匹馬,以箭叩城,現在更是只身進了這郡府里,真不知是仗著藝高人膽大,還是仗著馬騰現在在涼州的威勢。 不知若是將她扣在青州,借此威脅遠在涼州的馬騰給曹cao添個亂,有多少可行性? 王嫵瞇了瞇眼,頓時沒什么興致和這個“不讓須眉”的女子再客套下去:“我昨夜聽聞有馬氏女為見青州主事夜闖城門,卻不知緣何闖到了我這后院來了?” 馬嬈卻猶自不覺,“哼”了一聲:“我是你兄長連夜開城門請進來的上賓,可沒人告訴我這里不能來?!?/br> 她沒有說,其實她就是想看看傳說中疾馳三百里,義氣膽略不輸男兒的公孫之女究竟是何等模樣。卻不想剛摸進后院,就被趙云攔了下來。 馬嬈的目光灼灼,看著王嫵,莫名有種不服氣的意味,又有些許興奮。明眸顧盼,眼角眉梢上滲著似笑非笑的光彩。只是,每每目光快轉到趙云的方向,都又賭氣一般,極快地避開。 “我要和你比一比?!瘪R嬈隨意地攏了攏碎發。許是經年馳馬的關系,她的膚色不甚白皙,鼻梁高挺,顯得眼廓極深,加上身高腿長,竟是有一股說不出的異域風情:“騎術箭術,行軍對戰,隨你要比什么?!?/br>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劍,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劍就算了,反正我也打不過他?!?/br> 眸子微微一轉,飛快地瞥了趙云一眼。 王嫵嗤地一笑:“你要和我比,我就要和你比么?你父馬騰在涼州逞威,卻還管不到我這青州來?!?/br> 馬嬈的那個眼神令她心緒有些浮躁,言辭態度不由強硬起來。 “你不敢?”馬嬈還猶自不覺,目光挑釁。 王嫵手快拉了正準備往她身前擋的趙云一把,緩緩向前走了一步,眉梢輕揚,向馬嬈露出了個更挑釁的笑容,徹徹底底地爭鋒相對:“動我一下,不管你此來青州所為何事,我可以保證,此事定不能成!” “你!”馬嬈猛然瞪大了眼,“你敢脅迫與我!” 她是馬騰的幼女,馬騰與公孫瓚不同,對自己這個小女兒可謂是真正的如珠如寶。別說打包送予旁人聯姻,就算是老友韓遂為獨子求姻,他也要再三考量,慎之又慎。 再加上涼州與羌胡相接,民風彪悍開放,馬嬈雖為女子,和父兄學了一身武藝,擅騎能射。她平日里縱馬來去,人人見著了都要客客氣氣的。 就連昨夜,劇縣城門口兵戈橫列,氣勢洶洶,到最后,還不是公孫續親自帶人將她迎了進來! 她又幾時被人如此嗆過? 馬嬈氣得臉通紅:“我父奉天子急詔,愈招天下諸侯勤王于長安,你青州敢不聽令?” 此言一出,趙云虛扶在王嫵肩頭的手微微一緊,兩人都心有所思,相互對視一眼。 王嫵凝思片刻,突然問道:“你從涼州到這里,用了多久?” 馬嬈還當是她終于知道了此事的重要,答應和她比試,進而要探問她的本事。勾起唇明媚一笑,一身驕傲,如一顆明珠,熠熠生輝:“算今日在內,十天?!?/br> 十天…… 王嫵想得當然全不是那回事。 十天之前,應該差不多是曹cao的先頭隊剛剛抵達長安之時。照理來說,漢天子困于長安,見曹cao率軍勤王,應該大喜過望才對。而曹cao也斷不會容許天子發出這樣的詔令,引了其他人來,生生分走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柄。 而若是曹cao尚未抵達長安,亦或是所戰不利,漢天子還處于原來的困境之中,又怎么可能發得出這樣的急詔? 要是能發急詔,早就發了,自然不會等到現在。 趙云沉聲問道:“可有詔令為證?” 王嫵本不確定自己對于軍隊行進速度的估算,但聽了趙云的這句話,便知道自己估算得并沒有差太多,顯然趙云也懷疑此事之中,定有問題。 是馬騰矯詔?還是馬嬈在胡言?畢竟,若是真有這份詔令,馬騰也斷不會派親生的女兒單人匹馬前來傳令。 馬嬈自然是拿不出詔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