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閱讀_47
“此地有個奏曹史,行事出眾,膽略過人,早先因與州家爭章洛陽,知名青州?!痹平谋臣雇Φ霉P直,說話時的聲音卻微微發顫。她看了王嫵一眼,又垂下眼,臉頰上緩緩浮現一層紅暈:“之后,他也正因為此時得罪了州家,離家避禍,遠赴遼東……” “遼東?”云姜的神情令王嫵心頭猛地一跳,倏然睜大眼,“是他?” 那個云姜翻山越嶺去尋找的男子,原來是東萊黃縣的奏曹史! 云姜深深吸了兩口氣,向王嫵慢慢點了點頭,目光卻漸漸堅定起來,手腕一帶,將王嫵往趙云那里輕輕一推,回手扶住腰間佩劍,颯然一笑:“我要去黃縣。他家中尚余老母一人……不管我與他怎樣,這位老夫人端慈和善,也曾教護我良多,就算他不在,我也斷不能任人欺上門來?!?/br> 王嫵聞言,忽地彎彎眼睛,唇如月輕勾,露出一個笑容來,上前抱住她的手臂:“我隨你一起去?!闭f著,又回首向趙云眨了眨眼,眼中星光細碎,說不出的晶亮燦然,看得趙云微微一怔,到了嘴邊的一句反對之言頓時也為之一頓。 “曹軍能進得了城,想是已經和黃縣守城有所勾連。以此借口帶兵圍城,必然是要從城中州府到豪族世家地清洗。這種事,我一個小女子怎能加于其中添亂?還是和你一起去得好,曹軍人數不多,就算真撞上了,沒人知道你我的身份,也不會把我們兩個女子放在心上?!?/br> 王嫵侃侃而言,聽得趙云不由一呆。倒不是因為王嫵一句不問就能看出他臨時從海邊調兵的意圖,自他知道王嫵為他疾馳三百里向劉備求援起,就再也不曾懷疑過王嫵臨事的眼力和判斷。王嫵能看出來這一點來,他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什么叫一個小女子不能添亂?從平原借兵,到千里奇襲青州,再到鄭家宴飲擺席,兵戈胄甲,州府城池,豪族世家,她哪有見得少了? 趙云哭笑不得之余,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又確實在理,她們兩個女子同行,就像當日他和王嫵喬裝去甘陵城一樣,縱有驚,亦無險。 王嫵偏了偏頭,目光在云姜身上打了個轉,燦若星辰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終于說到了正題:“對了,孔北海的女兒要在黃縣設宴,你記得千萬先禮后兵,可別攪得到時候沒人能出門前來赴宴……” 云姜的身子陡然一僵,眼中又是驚訝,又是迷惘,幾變不定,最后都化作唇角一絲自嘲的苦笑:“果然還是被你知道了?!?/br> 趙云一貫持重沉穩,聞言卻也不由大驚失色,盯著眼前兩個并肩而立,同樣明艷清麗的女子目瞪口呆。他的目光落到云姜腰間的佩劍上,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個亂軍中拋妻子棄城池的孔融的女兒竟是云姜! 一眾肅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的騎兵也都一個個震驚得抬起頭來,面面相覷。 誰不知道現在無論是趙云還是前來商議的曹兵,都在滿青州的尋找孔融家眷的下落,就差沒掘地三尺了。王嫵這句話的意思算是……找到了? 也就是說,青州那幫打不得罵不得的酸腐儒生和自高身份的土人們,都能擺平了? 一群習慣了只有熱血熱汗,搏命拼殺之后才能打勝仗的粗莽漢子,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半天也回不過神來,一時難以接受這如同從天上砸下來的輕易勝利。 鎮定冷靜如趙云,目光中也是驚喜難掩,臉上的笑容,明朗而舒朗,令海面上閃爍的陽光也失了顏色。他向云姜拱手一揖,算是重新見禮。 兩個俏然而立的女子手挽著手,身姿綽約,神容端麗,眉梢眼角明艷粲然,好似踏風踏云踏海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叮!鬼才大人成功令小趙的關注點一瞬間出現了異常~ 言情是個小傲嬌~非要多戳幾次,狠狠戳,才能把它壓倒! ☆、第四十六章 水浪輕拍,風過山林,天地間仿佛陡然之間安靜下來。唯有馬蹄輕踏,踱著步子嚼草時發出的細碎聲響。 王嫵格格輕笑,伸手在云姜腰間的劍柄上拍了拍:“找了這么久,你這孔家女郎倒像是突然從天上砸下來的一樣。要不是這把劍,我還未必能有如此把握?!?/br> 好像全未察覺到眾人沒有去看這幾乎像是從天上砸下來一般的孔融之女,一雙雙眼睛反而像看怪物一樣地全都釘在她身上。 云姜縱然心緒不定,聽了她這話,卻也不禁莞爾。她自幼好武,沒少因著這事惹得父親孔融動怒不喜。 她和王嫵在幽州相識時,以為王嫵身為一方諸侯之女,定也未必瞧得起她舞刀弄劍。再加上她為情離家,實在于禮難容,這才用了自及笄之后就再無人言及的小字為名。 到了后來,她匆匆趕回北海,卻在路上聽聞孔融棄城,生死不知,更是不敢再言自己的身份一絲一毫。 而王嫵和趙云兵入青州之時,郡府中前前后后,粗掃仆從倒是留下不少,卻個個都是平日里連自家主人的內院都不會涉足半步的,又豈會知道孔融女兒的小字閨名? 故而他們忙乎了許久,半點也沒有將云姜和孔融聯系到一起。 云姜將王嫵帶來黃縣,本就無意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這一番來回的波折,反叫她不知該如何開口,現在被王嫵如此說穿了,驚訝之余,倒也不由暗自松了口氣。而王嫵方才的話,卻令她隱隱起了些疑惑。 趙云是疆場猛將,若只是為公孫瓚打下青州,那他攻入劇縣,大功已成,何必又要四處尋訪孔融的家眷?戰場上的將軍,攻城略地,能約束兵士不侵擾百姓已是最大的善意,又何時會向趙云那般去在意打下來的地界該如何治理? 云姜的目光在王嫵身上停了一停。是因為公孫瓚之女也在這里的關系么?還是…… 仿佛腦中靈光突現,云姜心中猛地一凜。 趙云只有戰場威名,卻無朝廷親封官身。她回到劇縣只有短短半天,可也能看到縣城之內雖說不上平和無爭,路不拾遺,可百姓卻全無慌亂畏懼之態,來往路過還能膽子大的,還能和巡城的兵士互相問候兩句,這又哪里像是歷經幾家之爭后的蕭索慘況? 民心已定,他又如此急著要收服青州世族豪門之心,莫不是要趕在公孫瓚之前徹底拿下整個青州? 趙云的打算,王嫵又知道么? 饒是云姜膽大,心里也不禁砰砰直跳,畢竟趙云的武勇自磐河一戰起,已為世人所知,再加上他現在手里的兵力…… 想到這里,她不禁拉住王嫵的手,將她從趙云身側帶過來幾步,勉力定了定神,腰背卻挺得更直。 “就照阿嫵所言,有勞趙將軍兵威震懾之余,將設宴之情送于青州各家?!痹平粍勇暽貙⑼鯆嘲霌踉谏砗?,雙手平舉,竟是按著男子之禮向趙云一揖到底:“只是,黃縣設宴之人,不是孔云姜,而是孔豐平?!?/br> 孔融的一雙兒女,女兒的閨名無從得知,而年將弱冠的兒子之名,他們卻都清清楚楚。 孔齊,字豐平。 “你這是要代兄宴客?”趙云沒注意到云姜的戒心,只是有些不解她話中的意思,下意識問了一句之后,才突然反應過來。 人人都知道孔融有一雙子女,若是他們以孔融的女兒之名設宴,那無疑是等于說孔融之子還流落在外,像郭嘉這般的有心人,定會不死心地繼續探訪,若是找到了孔齊,就憑著男女之別,也能同樣再把他逼到如今的境地。 想通了這點,趙云向云姜還了一禮:“多謝?!?/br> 王嫵也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我們辦得張揚一些,你兄長母親若是聽聞了這件事,也定會找來一看究竟?!?/br> 說到要設宴張揚,王嫵不由興奮起來。 她本就是本著以前統管一家門店的心思來打理青州治理事宜。雖說一開始在劇縣的時候免不了磕磕絆絆,不過沒有銷售指標要每月打拼,又是戰亂之余,各方百姓只求保命,沒人會苛求政績,比以前要面對怎么也難以討好的客戶還要求滿意度成績容易了許多。 再加上反正是好是壞都自有趙云頂在前面,不用她出面,無論如何,她都有轉圜的余地,兩個多月來縱然忙碌累極,倒也應付了下來,還很有幾分如魚得水的成就感。 陀螺般地轉了兩個多月,這回一并交由陳匡暫理,才大半日王嫵就覺得有些不習慣,坐在船上胡思亂想,反倒是越想越忐忑緊張起來。這種時候,有一場酒宴cao辦忙碌,正好也有點事做。 剛暗暗感嘆了一下自己天生的勞碌命,她突然瞥到趙云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一貫沉穩的目光在她面上掠過,卻又在她抬頭的時候,飛快地收了回去。 眼尖地看到他耳根處有些發紅,王嫵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了鄭家的那一場酒宴…… 不想明白也就算了,這下,兩人想到了一處去,王嫵的臉上也騰地紅起來,垂了目光,用力抿了抿唇。 云姜立于他們之間,微微蹙眉,心里的擔憂更甚,她要盡快和王嫵單獨談一談。 與趙云兵分兩路,她們又重新回到船上。短時行路,快馬遠過于行舟。既然趙云要領騎兵圍城,就算曹軍真的進犯黃縣,也足以退敵,云姜就也不再急著趕路了。所以這一回,風帆半起,離岸遠遠的放舟輕蕩,以防途中遇了曹兵,和方才一樣被人從岸上用弓箭壓制突襲。 之前被弓箭駭得落水的漁民受了輕傷,被救上岸后,雖及時包扎了傷處,卻仍是驚慌忐忑,縮在剛剛洗去血腥之氣的船板上,僵著身子,目光盯著王嫵和云姜,還有那兩名張燕所派護從,防備又驚懼,片刻不離。 王嫵已經明言了一到黃縣就讓他們駕船離開,可幾個漁民口中唯唯諾諾,神色卻絲毫不見放松。 王嫵其實并不在意他們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話,反正到了黃縣,將人放走就是。當下也不再多言??刹呸D身,就發現云姜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正凝目望著她,神色嚴肅,似有什么事欲言又止。 見她轉身,云姜狀似不經意地轉目望向遠方,問道:“令尊何時派人來接管青州?” “接管?”王嫵怔了一下,“父親與袁紹相爭冀州,正值用人之際。青州諸事自有趙將軍在,還能鉗制曹cao,不至同盟背心,何須要另派人來接管?” 云姜是在途中聽說北海被破一事,就立刻匆匆趕回青州,自然沒有王嫵這樣一直關注這三方動靜的人熟知這好不容易達成平衡的微妙之局,聞言不由一滯。 “我素聞白馬義從是白馬將軍公孫瓚麾下的精悍之兵,以一當十,不在話下。趙云帶兵五千,就算青州的世族不知好歹地有什么異動,也足以立刻平息。又為何還要花這么大心思,四下尋訪父親的家眷?”云姜想了想,方才心里被趙云激起的疑惑反而更重了,但又不便名言,只能再換另一種說法提醒王嫵。 但心里的擔心卻不由自主地化作了眉宇間一抹憂慮焦躁。 王嫵不知她為何著急,還道她是在擔心還下落不明的母兄安危。她拉著云姜到船板的另一頭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她解釋道:“若等他們有了異動再有所動作,我們難免失了先機,而若是他們還與別家有所勾連,只怕事情會更加麻煩?!?/br> 就像這次郭嘉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