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閱讀_35
“不必掛懷,這酒宴看著累人,等找到孔北海的家眷,這些世家豪強自然會好說話得多?!?/br> 提到孔融的家眷,王嫵不由眉梢輕挑,唇邊的笑意變得嘲諷起來。 孔融啊,多有名的至孝名士,別說是在這個時代,就算在千年之后,隨便找個小朋友問一問,都知道孔融讓梨的故事。 可是就是這個孔融,袁紹的外甥高干破城之日,他還高坐郡府,閑獨詩書,如勝券在握。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胸有成竹,必有退兵之策。 可就在下一刻,全城上下,里里外外,就不見了他的蹤影! 敗逃!敗逃也就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打不過就逃也很正常。但他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戰局一眼,只顧著看,敵人進城,他就逃了!獨自逃了!妻子子女,一個都不要,一個都管,更別提滿城的百姓會不會被人屠殺,他手下的將士死傷幾何。 城破之日,原北海兵士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孔融最后的那個“退兵之策”,拼死抵抗,死傷慘重,城中百姓驚惶不定,嚎哭驚叫不斷,奔走不斷,甚至聽信不知從哪里來的屠城傳言,冒著箭雨飛石往城門外沖逃,一片混亂,就連被孔融拋在城中的妻子子女,也都一并在亂軍之中失蹤,生死不明。 聽到這一段的時候,王嫵簡直有三觀重塑的感覺。這就是孔融?天下名士?流傳千古? 這算什么?要么城破殉城,即使迂腐,王嫵也敬他寧折不彎,風骨剛烈。要么提前預備退路,領軍撤出,保留實力,來日再戰,能屈能伸,不失為大丈夫本色。 這裝鎮定,裝風雅裝不過去了,最后連妻子子女都不要,跑得比兔子還快,算是哪門子的名士! 王嫵搖搖頭,孔融的家眷,除了可以為他們贏得大多數豪強世家的支持之外,就私心來講,她倒確實是很想盡快找到他們。至于那位“名士”…… 最好他被曹軍找到。 可惜,她問張燕要來的那隊人擅于行于軍前打探消息,卻不擅找人,找了快兩個月了,還是沒有消息。 王嫵抿了口茶,將這事放到一邊,再不動身去城北,可就趕不及天黑前回來了。她又看了一眼趙云的打扮:“城北還是我去吧,很快就回來,你先換身衣裳,早些休息,明天我要去趟海邊,你隨我一起?” 趙云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打扮,確實不太適合去軍營,可眼前人容顏清減,一身白衣在霞光余暉下淡淡映紅,風致楚楚,卻又來去匆匆……雖明知只是個把時辰的事,趙云卻不愿再移開目光。 “左右今夜無事,城門有飛燕將軍守著,我隨你一起看看去?!壁w云扯下束發的高冠,隨手放到石案上,黑發披散下來,草草地用發帶繞了兩圈,深衣外袍下,穿的不是中衣,卻是一身利落短褐。 而正在此時,張燕粗豪響亮的笑聲陡然從大門口傳了進來。 王嫵臉色一變:“他怎么來了?”趙云和張燕輪流守城,趙云剛赴宴而歸,張燕現在自然是應該還在城頭上。 “果然偏心,子龍可以來,某就來不得么?”張燕幾乎是一個箭步從大門口飛竄過來的,故作委屈的神色,在清秀的臉上倒是很有幾分說服力。 “軍命在身,豈可擅離!”趙云的臉色也變了,心里暗暗盤算著是就此和張燕再打一架,還是先揪著他回城頭。 張燕卻是故意不理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王嫵面前晃了晃:“某有兩個好消息,定比那什牢子軍命管用,小姐要先聽哪個?” 他語聲頓了頓,故意賣關子,卻見王嫵不接話,反而和趙云一樣盯著他,不由老大沒趣。 “算了算了,曹軍退兵了,一退五十里,城危已解。還來了個了不得的故人,某就給你們領來了。真是的,某堂堂飛燕將軍,豈會是那沒輕沒重的人……” 他嘀嘀咕咕,滿腔抱怨,王嫵和趙云卻一句都沒聽在耳中,甚至就連曹軍退兵的消息,也恍若未聞。 大敞的門口,一個中年文士負手而立,滿身的塵土都遮不住那一身的清癯肅雅。 王嫵的目光掃過還放在石案一角的那卷泛舊的竹簡,和趙云對視一眼,苦惱地嘆了口氣。 用間用間,最大的無間道就在眼前,可他們還沒想好要拿他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當!無間道出現! 阿嫵去青州,一為逃婚,另一個重大的目的終于揭曉啦~一味地挨打,見招拆招太被動了,我家阿嫵要主動權! 男主外呀女主內~小日子呀過起來~該定的事要定下來~親媽掰手指一樣一樣cao心啊~ 歷史上的孔融196年北海破時,就是這么敗逃的,不同的是,妻兒被擄。 然后同一年,他又跑到了許昌做官。 208年被曹cao咔嚓的時候,后漢書記載,有一子一女,女兒七歲,兒子九歲。 這丫的之前的“妻兒”就不管了,這一子一女是跑到許昌做官的時候另外找老婆生的??! 渣??! ☆、第三十四章 王嫵凝目嘆息,將那竹簡拿起,目光在張燕身上一掠,隨即和落到趙云臉上,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趙云知道她的意思,卻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正向他們徐徐走近的陳匡,猶豫片刻,轉而在張燕肩頭一拍,手上用力:“擅離便是擅離,飛燕兄擅違軍令,若不立刻回去,云可要依軍令行事了?!?/br> 張燕眼睛一瞪,正要反駁,卻發現肩上趙云的手確實用上了勁力,另一只手還扣著他的手臂。 他統領黑山軍多年,粗豪獷爽,卻是粗中有細。知道事有不對,嘴上還在不滿地嚷嚷,腳下卻是很配合地立刻跟上了趙云的腳步。 陳匡目光微閃,向兩人點了點頭,再行到王嫵面前,微微一笑,拱手一揖:“子龍已支開旁人,阿嫵有話可以說了?!?/br> 王嫵余光瞥到趙云和張燕的身影在門口一晃即逝,她定了定神,用力捏了一下手里的竹簡,將它置于石案上,徐徐展開:“袁紹之甥高干敗逃之時遺留此卷,信手翻來,其中樂羊食子一篇,我頗為不解,還請先生為我解惑?!?/br> 聽到高干敗逃,陳匡稍稍愣了一下。只一瞬的失神,接下來,雖不解王嫵何意,卻還是一派淡然地向她解釋道:“樂羊領兵征中山國,置親生兒子的性命于不顧,食子震懾敵心,此事載于戰國策?!闭f到這里,他皺了下眉頭,話語一頓,露出個不贊同的表情來,“然而,匡以為,無家不可立國。忠者,應當家為先……” 他話還沒說完,垂下的目光從竹簡上隨意一掃。 竹簡正翻到那一卷,熟悉的筆記,將他沒說完的話,一筆一筆寫得清楚…… 當然,旁邊還有高干的批注。高干稱他以字,子興。 只兩個字,陽光照著竹簡上的字,好像將他一直深藏在心里最深處的秘密也一同照得明明白白。 “原來……”解惑,解的不是書中之惑,真正的疑惑原來在于此處。 王嫵抬眼看他,想問清楚??傻筋^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沉默了許久,才問出一句:“先生與袁紹是舊識?” “不錯?!标惪镎J得干脆。 王嫵卻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皺起眉繼續追問:“我不明白,恩怨情仇,沾親帶故,什么樣的舊識?” 陳匡一聲長嘆:“主公帳下猛將如云,白馬義從,鐵蹄縱橫,然勇則勇已,卻無遠慮之士為他謀劃。本初……袁紹,就讓我借故投于主公麾下效力,先許以小勝,趁主公驕兵自恃,再誘以伏兵。如與張郃兩萬大戟士一戰,主公以少勝多在先,等到磐水再戰時,自然會生出輕視之心,大意不防……” 他露出個苦笑,磐水一戰,人算不如天算,本是一出公孫瓚必敗的戲碼,卻哪知道,橫里殺出了個常山趙子龍。 王嫵聽到這里,突然想起磐水一戰之后,公孫瓚乘勝夜襲信都,卻鎩羽而歸,還身受重傷,險些廢了一條手臂。那晚在中軍帳中,公孫瓚似乎依稀說過,那次夜襲,正是陳匡的主意! 可那卻又是在陳匡要公孫瓚布置兵力防范袁紹襲營時,公孫瓚氣急敗壞的責備之語。若陳匡為袁紹內應,大可什么都不說,那夜袁紹襲營,公孫瓚全無準備,只怕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陳匡的用意,王嫵愈發迷茫起來。 這次不用她再追問,陳匡便自己說了下去:“袁紹襲營,也是我與他一早的定計。只是,那天晚上,主公傷重而歸之后,匡卻在子龍營中見到了一個人?!?/br> 他目光在那竹簡上掃過,嘴角牽扯,抿出一道自嘲的笑意:“忠者,家為先,方可立國??尚ξ夷菚r還在為磐水的不利為袁紹籌謀,渾不知家門已成血染!阿嫵可曾記得甘陵姚奉?” 甘陵是王嫵和趙云第一個一起去的城池。 王嫵想了想,腦海中浮現起一個一身錦衣,卻一身污漬,連狼吞虎咽啃干糧時都像一只受驚的小羊一般的小小少年:“甘陵相姚貢的獨子?” “不錯?!标惪锱坌湟环?,臉上漸漸凄涼的笑陡然變成滔天的怒意,“我親妹嫁于姚貢,那姚貢縱是韓馥親信,袁紹擔心其威脅他冀州牧的地位,多加防范,哪怕將其困囚也未嘗有錯。但我甘冒奇險,以身作間,潛伏敵營,難道還不夠抵其一命!偏要夷其滿門么?我為其拓疆,他卻殺我親族,飛鳥未盡,良弓先斷,如此背信忘義之徒,若非阿奉,我……” 陳匡胸膛起伏,齜牙裂目,一貫清癯淡然的臉上漲得通紅,情緒激動,幾不成聲,恨極怒極。 看著陳匡額角不斷跳動的青筋,王嫵瞬間都明白了。所以那一夜他才會突然要求公孫瓚布兵防守,坐下圈套,等袁紹上門自投羅網。所以一年來,他時時為趙云解說兵法,為她藏拙,為他們謀得青州的一戰之機。所以這一次再次對戰袁紹,公孫瓚又能得以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