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318章
被什么人,用一種他可能未來都不會了解的方式,從他的腦海里,像是處理垃圾文件一樣刪掉了。 倘若陳彥的“數據人格”理論可以成立,那么Christie的存在已經足夠證實這個理論的可應用性。如果所謂的“靈魂”只是一段可以篡改的“數據”,就算篡改時需要付出的代價比較高昂,或者執行的條件過于嚴苛,也是有可能將一個活人“恢復出廠設置”的。 也是有可能,將身為“印桐”的他刪改成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兒”的。 ——但是Christie為什么要這么做? ——抹掉我的記憶會帶來什么好處嗎? 印桐覺得自己的思維陷入了死循環,他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想岔了,又無從分辨這一切從什么地方開始出了錯。 天臺上的泥土味太重,潮濕的雨水仿佛將這塊花圃泡成了池塘.印桐用了將近五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嘴里的東西是什么,抬起眼睛,正對上一雙驚恐的眼眸。 ——是血。 他咬了人?;蛘哒f當初在這個位置上的Christie咬了人。 他的視野里渾濁一片,依稀能看到無數張恐懼的臉。不同的尖叫聲揉雜著獵獵風聲在他的腦海里橫沖直撞,哭嚎聲伴隨著血腥味埋沒了他所有的思維,印桐覺得自己就像被塞進了一個工作中的風箱,有什么東西正在不停地擠壓著他的腦漿。 他覺得餓,饑餓感榨干了他喉嚨里所有的唾液。他覺得自己的嘴唇已經裂開了一道道口子,可是很明顯,它們剛浸泡過污濁的血液。 他根本無從思考著當下究竟發生了什么。 意識再度回溯的時候,印桐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天臺邊上。 這是一種極端怪異的場景。他的心理因為眼下十二層樓的距離打了個哆嗦,肢體卻依舊穩穩地固定在天臺的邊緣。他能感覺到有一雙小手貼在他的后背上——Christie應該就站在他身邊,她大概還保持著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準備將印桐推向腳下的深淵。 ——就像之前將夏澤興推下去一樣。 印桐張了張嘴,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隱約聽到風聲中有誰在哭,仔細去聽又辨不真切。他試圖和身邊的劊子手說些什么,卻在開口的瞬間因為慣性搖晃了一下,猛地栽下天臺的邊緣。 他意識到自己能動了。 這場自由來得怪異又突兀,以至于印桐在摔下去的剎那只來得及抓住天臺邊緣凸起的臺階。他就像個風箏,或者一個被掛在電線桿上的破布袋子,十二樓的狂風吹得他幾乎下一秒就要擁抱自由,然后遵從地心引力成為一具丑陋的尸體。 他會像夏澤興一樣路過樓下的窗戶,或者像Christie一樣在太陽xue上開個窟窿。然而有人先一步接替了他的位置,印桐下意識地抬起頭,只來得及看到天臺上的小姑娘被消防斧砍中了后頸,在頭頂茜色的夕陽中暈開了一片血光。 有什么東西潑了他一臉,帶著污濁得令人作嘔的惡臭。 Christie就像一只被拽斷翅膀的鳥,越過他身側,一頭栽進了樓下的花壇里。她死的無聲無息,仿佛之前的游戲都是一場荒誕的戲劇。印桐仰起頭看向天臺上的肇事者,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忽然意識到了恐懼。 他的害怕來的毫無聲息,卻如同洶涌的海水般瞬間淹沒了心肺。他能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能感覺到自己顫抖的身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卻好像能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停地呢喃著:“這是錯誤的”。 “這是錯誤的,你會后悔的?!?/br> ——什么是錯誤的? ——我會后悔什么? 他看到漫天殘陽如污血般剝落,有個巨大的毛絨兔子站在天臺的邊緣。他的腦袋被什么利器砍斷了一半,斷開的布料間還能看見污濁的棉絮。 那些棉絮是深紅色的,看上去就像是沾滿了粘稠的血跡。它們順著兔子的脖頸墜下來落在印桐的臉上,一朵一朵,仿佛試圖演繹一場糟糕的花瓣雨。 印桐突然就哭了。 他在世界暗下來的前幾秒,扒著天臺的邊緣哭得像個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悲傷究竟來自于什么地方,卻在此刻清楚地意識到,他大概又會失去什么。 …… 人們總是在試圖改變過去,然而這種妄想才是帶來一切苦難的根源。 …… 黃昏,18:45。 印桐從渾濁的意識中驚醒。 他先是意識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而后意識到自己正忙著補作業。面前兇巴巴的監工是他此刻還不能回宿舍的根源,偏生這小丫頭特別擅長撒嬌,一哭二鬧三上吊信手拈來,只要她一皺眉頭印桐就得折腰。 哪有班長帶頭幫人寫作業的,這讓老師知道了還不得送他一頓思想教育。 印桐放下筆,抄著手,在對面啃蘋果的背景音里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