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198章
董天天收了唇角的笑,站直了身體,在玄關陰影里仰頭看著夏澤興。他其實生得相當好看,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股高貴冷艷,那雙漆黑的丹鳳眼就像什么攝人心魂的法寶,甫一對上視線,能凍得你血液倒流手腳冰涼。 他看著夏澤興,眼神中無端泛出幾絲鄙夷。 “你不敢,因為你的想法也是由猜測得來的。那些猜測毫無依據根本就是空中樓閣,你連證明它們都做不到,只能孤注一擲地說服自己去相信?!?/br> “你甚至想著,死了算了,死了就解脫了?!?/br> “我沒有!”夏澤興低著頭后退了兩步,一個踉蹌跌坐在床邊上,“我沒有,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再玩這個游戲了,我想回到現實中去?!?/br> “我想回家,”他輕輕地抽噎了一下,就像害怕被人聽到一樣,顫抖著低聲呢喃,“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么懲罰我。我想回家,我不想在待在這里了?!?/br> 董天天想,真好啊,你還有家。 他被迫進入這場游戲前,正和聞秋兩個人卡在中央城的商業街上。彼時黃昏驟降,滿街喪尸如牽線木偶般搖搖晃晃,他聽到少女的嬌笑聲猶如變質的紅酒,一滴滴灌入殷紅的夕陽,奏響了催命的喪鐘。 他聽到無數聲饑餓的嚎叫,那些四肢腐爛的死人張著嘴爬上他們的懸浮車,將混雜著污血的唾液留在他們的車前窗上。他聽到聞秋開啟了自動駕駛,聽到車門發出了扭曲的碎裂聲,聽到聶霜雙的聲音從光屏里傳來,夾雜著斷斷續續的電流音變得詭異而陌生。 所有的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他眼看著有什么東西砸向了車前窗上匍匐的喪尸,玻璃的碎裂聲與牙齒的撕咬聲一同響起,攪拌著空氣中腐爛骯臟的腥臭,奪走了他腦海里僅存的空氣。 他看到聞秋上衣兜里的那塊壞掉的手表掉了出來,他試圖伸手去撿,卻發現自己被箍得幾乎要嵌在身上人的懷里。 他挪不動手,挪不動頭,整個人蜷縮在聞秋的懷抱里,只來得及從嗓子里擠出一句。 “跑!” 他不知道聶霜雙聽懂了沒有,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又沒有家了。 然后再睜開眼睛,他就又回到了那輛破破爛爛的懸浮車上。 他花了三分鐘,意識到自己回到了三年前。與未來相比略顯稚嫩的聞老師坐在駕駛座的位置上,滿身大汗地轉動著方向盤。 污濁的空氣擠進懸浮車的門窗,鋪天蓋地的生活廢料堆砌著灰敗的天空,董天天坐在車后座上不停地發抖,他看到腿上安睡的少年面色慘白,guntang的額頭緊貼著他的大腿,炙熱得就像一塊烙鐵。 他意識到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最初逃離那所學校的路上,他曾經從這條路上明白了死亡,如今又要從這條路上找到新生。 人生總是在不斷地反復,周而復始,年年如是。 他想著,這就是命。 董天天輕笑了一聲。他拉開廁所門,不再去看對面床上的夏澤興,活動著僵硬的脖子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 他說:“你去吧,祝你心想事成?!?/br> …… 這世上很少有心想事成。 量變達到質變始終是人世間無法改變的規律,所有的幸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今天中的彩票,搞不好是你幾百輩子積累的功德。 印桐躺在床上胡亂翻看著安祈的日記,他始終覺得自己命途多舛,沒想到還有機會看到比他更倒霉的。安祈這傻小子高二畢業的時候接錯了一通電話,慘遭轉校后被迫承受了半學期的校園暴力,終于逃脫孤立困境后又落入了小白鼠的深坑,還沒來得及緩過神,胳膊上就被扎了兩個窟窿眼。 他被注射的那個東西,應該跟印桐在大雨天里被快遞員注射的那個如出一轍。本質功效尚未明確,副作用倒是挺要命。它不僅能讓人失眠多夢陷入幻覺,脾氣暴躁得如同更年期大媽,還能讓班里隔三差五就抽過去一個學生,模樣癲狂得宛若餓了十天半個月。 嗯,不停地喊“餓”這點倒是和樓下的姜餅人挺像的。 印桐舉著日記本,“嘩啦嘩啦”地翻過去幾十頁。 他已經從“大清早來了個我好像認識的轉學生”,看到了“這轉學生怕不是腦子有點瘋病,我們不能放任她禍害勞苦大眾,要開個會討論一下她的歸屬問題”。 安祈的日記停留在11月16日,剛好就是董天天他們猜測的游戲時間。印桐琢磨著這日記本估計也是個游戲道具,搞不好今天晚上他們從“主線副本”里回來,還能看到它更新11月17日的中二發言。 也不知道前天晚上安祈怎么讀下去的。 他聽到廁所里的水聲停了一下,唏唏嗦嗦的穿衣聲透過單薄的門板灌入耳畔。走廊外突然傳來一陣毫無章法地敲門聲,“咚咚咚咚”地一頓亂捶,程明雀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就好像外面發生了什么大事。 印桐從床上翻起來,突然感覺到一陣暈眩。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奇怪的聲音,冰冷的,黏膩的,宛若兩棲動物的腳蹼拍打著木地板的聲音。他感覺到余光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移動,定睛望去,只看見左手邊靠近書桌的地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對小巧的腳印。 那是一對小巧的,宛若四五歲的孩子般稚嫩的腳印,沾著血,腳尖正對著印桐的方向。 “啪嗒” 腳印向他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