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155章
西裝革履的青年緩步走進宿舍,拉開桌前的椅子,在距離燈光最近的地方坐下。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整個人顯得嚴肅又正經,雖說長相比印桐印象里的要年輕一些,少了幾分滄桑感,卻怎么都不會被誤認為是剛進入社會的大學生。 倘若童書遙在這里,一定會咋著舌頭評價一句:“看起來就像個奪舍老學究?!?/br> 然而童庸醫不在,安祈也不是擅長開玩笑的性子。印桐坐在床邊看著青年整理了一下袖口,扶正眼鏡,抬起頭,繃著臉打了個招呼。 他說:“好久不見?!?/br> 印桐和落后一步的安祈對視了一眼,拍了拍身邊的床鋪,示意自己的室友坐過來。然而安祈拒絕了,他拉開了桌前的另一張椅子,和青年一起坐在印桐對面。 這是個更方便保護印桐的姿勢,無論青年做什么,安祈都能在第一時間牽制住對方。 顯然,這是一種防備。 印桐能理解這種防備,畢竟面前的青年實在算不上他們的盟友,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這個人始終以一種曖昧的態度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仿佛一個極端冷靜的看客,從不對他們的行為作出任何幫助或妨礙。 于是他瞇著眼睛笑了:“他說陳先生您記錯了吧,我們不久之前剛見過?!?/br> “不久之前,您還代替Christie發短信約我來著?!?/br> 印桐對這場游戲之旅的開端記憶猶新。他記得自己難得獨處的那個傍晚,記得那個熊孩子送上來的最后一封信后,記得那封屬于陳彥的簡訊,記得屬于Christie的死亡預告。 彼時陳彥還是Christie的經紀人,往前再數一個星期,跟印桐還是能“稱兄道弟”的關系。那封簡短的信件緊接著安祈的日記之后成為了壓垮印桐的最后一根稻草,它在簡單陳述了“明天下午Christie要和你見面”的信息后,明明白白地附上了一張詭異的照片。 在那張照片里,Christie躺在冰冷的花壇中間。她的腦袋被砸了個窟窿,粘稠的污血順著海藻般的頭發漫過干枯的花枝,在夕陽的余暉中暈成一片。 她死了。 印桐想,所有人都知道她死了,只有我還被瞞在鼓里。 ——只有我是個傻子。 他突然覺得有幾分挫敗。 說到底人類的奮斗欲其實是一種很難解釋的東西,當你和你想要追求的事物處在相差不大的同個位面時,它對你的吸引力遠大于某些終其一生也無法找到的寶藏。 對于印桐來說,這個寶藏就相當于他的記憶。他曾有段時間迫切地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以至于一邊“學習”著社交網絡上的“人類”,一邊嘗試著利用不同的經歷,來試圖喚醒自己。 他覺得自己是個人,是個曾經擁有過去,擁有欲望人類。他覺得自己的記憶里應該有個很重要的東西,那個東西構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支撐著他一直堅持下去。 他需要想起來。 印桐覺得,他應該想起來。 可是他沒有機會想起來。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嘗試,所有的外在刺激對印桐的記憶沒有一點的恢復作用,他就像個慘遭格盤的機器人,只能被動地記錄喜怒哀樂的框圖。 他學會了在什么時候哭,學會了在什么時候笑,可他根本不想學會這些,他想真正地因為難過而哭,因為開心而笑。 然而直到他發現發現Christie的異樣之前,直到陳彥帶他離開那個家之前,所謂的“真情實感”都只是個笑話。 所以陳彥對他是有恩的,在不久之前,印桐還曾真情實感認為他是個好人。 所以,他被騙了。 印桐看向面前的青年,他說:“陳醫生現在在忙什么呢?您不幫Christie打下手了嗎?” “哦對。抱歉,是我忘了,”印桐停頓了一下,驀地笑開,“Christie已經不存在了,經紀人留著自然沒什么用?!?/br> 陳彥沒說話。 他定定地看了印桐半晌,牽著唇角露出一個淺笑。他說:“Christie說你疑心病重,我一開始還沒覺得,現在倒是發現你真的不好騙?!?/br> “不過我不是來博取信任的?!?/br> “你們大可沒必要相信我,”陳彥說,“但事實上,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場游戲?!?/br> 印桐驀地笑出聲:“你是GM嗎?” “我不是,”陳彥搖頭,“但是”/“那你可以走了?!?/br> 印桐笑著打斷了陳彥的話,他的唇角還彎著,眼睛里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他說:“麻煩陳先生專程過來一趟了,但是我確實不怎么想聽您接著往下說。畢竟談話的經驗我是真的沒有您豐富,所以再說下去,被您繞彎子了,我就得不償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