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40章
他們篤定他身上隱藏著“寶物”,甚至妄圖扒開他血rou,碾碎他的肋骨,剖開后翻找著他脆弱的心臟。 可“寶物”是什么?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他被逼著一步步向前走,踉踉蹌蹌地就像在經歷一場逃亡。他覺得茫然惶恐又無助,前路一片漆黑,他甚至找不到自己前進的方向。 他有時候會覺得,也許死亡才能通往結束一切悲劇的烏托邦。 可他無法停下,無數雙手壓著他的腦袋,掐著他的脖頸,推著他的后背,不允許他回頭。 他們到底在尋找什么呢? 印桐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撫摸著手腕內側的血點。他試圖在腦海里勾勒出曾經那位快遞員的樣子,他能記起早晨八點微涼的空氣,記得嘈雜刺耳的門鈴聲,卻怎么都想不起對方的樣子。 他的記憶就像被打破的水杯,灌入的新水擠走杯底殘存的沉水,終究只能留下那么多。他想不起三年前的“過去”,想不起自己被牢牢監視住的原因,想不起所謂的“被他藏起來的東西”,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我真的叫“印桐”嗎?“印桐”是誰,我又是誰呢? 心臟里驟然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就像有什么東西猛地扎穿了他胸膛。印桐從思緒中驚醒,攥著床單驚魂未定地聽著轟鳴的心跳聲。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里有個小巧的東西跳動著,正暴躁得一下下撞擊著他隱隱作痛的胸腔。 他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小口小口地吞咽中央空調控制下溫暖的空氣,模糊的視線劃過手腕上的紅點,勾勒出旁邊床頭柜上小巧的臺燈。 傍晚收到的信被他隨意丟在臺燈下,此刻正蜷縮在床頭柜的一角,耷拉著半邊身子搖搖欲墜。 印桐緩了半晌,撐著身體坐起來,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取下了床頭柜上的信件。 …… 【10月11日,晴】 在我的小英雄光榮負傷后,所有針對我的“暴力行為”都消失了。 它們伴隨著那個黎明的露水,一起消散在了炙熱的陽光下。無論是孤立也好,惡作劇般的折磨也罷,自我轉學以來一個多月的煎熬,就這么走到了終點。 就這么戛然而止了。 我甚至不知道一切是因為什么才開始的。 也許溫禾說得對,這世上總有人生來邪惡,他們的殘忍是沒有緣由的,欺凌是理所應當的,實施暴力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尊重對他們來說比殺人放火都難。 可是我就活該被欺負嗎?我應該怎么做呢?我以暴制暴的行為是正確的嗎? 沒有答案。 在我找到答案之前,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我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么。 然而我無法停下,我必須繼續往前走。指導員說得對,人生的路還有很遠很長,我要是一直站在原地,就永遠都得不到答案。 我想知道這個學校里發生了什么。 我必須活下去,我不甘心。 值得慶幸的是,這世間并非所有事情都荒謬得令人絕望。三次階段性治療結束后醫療艙很好地治愈了指導員身上的傷,盡管他離活蹦亂跳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回歸日常的學習生活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他像是被悶久了,開了籠子就恨不得立刻直沖云霄,班級里的同學們對他的回歸報以熱烈的歡迎,鋪天蓋地的粉筆灰埋得他洗了三個小時的澡。 從衛生間里出來的時候,他的樣子看上去委屈極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而后遭到了一陣殘暴的撓癢癢懲罰。他從床邊跳上來騎在我腰上,壓著我的肩膀jian笑著伸出了魔爪,含著笑的眸子在極近的距離里清澈宛如陽光下的糖水,我一邊躲著他的搔弄一邊伸手去摸他的睫羽,那對忽閃的薄翼就像兩把小刷子,輕顫著戲弄著我的手掌心。 他突然笑了,而后撲上來抱住了我。 他的頭發還沾著濕漉漉的水汽,檸檬薄荷的洗發露散發著干凈的香氣。我仰躺在床上枕著他的肩膀看著天花板,突然后悔為什么要嫌照明燈太刺眼,只點亮了床頭那一盞暖黃色的小燈。 以至于氣氛太曖昧,連他的呼吸都燙得我耳廓微熱。 “你已經很厲害了,”我聽到他說,“我剛轉學過來的時候話都不敢多說,你居然還有勇氣把教室玩成斗獸場?!?/br>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像個小動物似的輕笑著蹭了蹭我的肩窩,他又小聲地夸了我一遍,而后環著我的腰輕聲問道:“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我收緊了擁抱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