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12章
印桐不知道她幾點來的,但肯定到得比自己早。中央城的寒冬總是能抽干人身體里殘存的暖意,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高昂的價值,值得當紅偶像起早貪黑肝腦涂地。 他知道Christie在監視他,對方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倘若早上快遞到的時候Christie就在看監控,那么等她收拾好抵達甜品屋門口,確實能比印桐早上一些。 印桐實在理解不了這種監視的意義,然而“毫無隱私”是小姑娘同意他住出去的先決條件,相對來說比“禁足”好一點。中央城律法嚴苛,對于他這種沒有“落戶”的外來客,監護人是必不可少的硬性規定,更何況Christie自己也覺得她允許印桐搬家已經是莫大的“恩賜”,裝個攝像頭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Christie站在逐漸上升的卷閘門前,仰著頭伸出手,倨傲地命令道:“給我?!?/br> 印桐笑了一下,點開光屏上的“開門”鍵,拍了拍口袋里的信封。 他說:“急什么,我們可以進去一起品鑒?!?/br> Christie比他想得要看重這封信。 在印桐簡短的只有三年的記憶里,Christie幾乎同時扮演了“家人”和“朋友”的角色,她在他身上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將他從一無所知的困境中解救出來,而后親手塞進自己打造的“牢籠”里。 她就像在玩養成游戲。 印小老板收拾好店里的東西,在小姑娘不耐煩的敲桌聲中,坐到了吧臺里的高腳凳上。 他取出口袋里的信,Christie幾乎是瞬間伸手來搶。印桐向后彎腰躲了一下,在小姑娘幾乎噴火的目光中,淺笑著撕開了信封。 他說:“急什么,我念給你聽?!?/br> “你把信給我?!?/br> “我念給你聽不是也一樣嗎?” “你把信給我!”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憤怒地爬上吧臺,她單腿壓著臺面,伸手扯得印桐衣領都變了形。 她瞪著眼睛,猙獰得就像陰溝里的野狗。印桐好整以暇地伸手撫上她的眼睛,他說:“寶貝啊,你到底不想讓我看到什么?” 被他壓在手下的女孩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瞬間消聲噤氣,斂去了渾身的銳利。 她像個被戳破的氣球,xiele力氣癱坐回凳子上。 印桐輕撫著她的發頂,看著她顫抖的睫羽下蒼白的嘴唇,他說:“你乖一點,我這就念給你聽?!?/br> …… 第三封信比前兩封更惡心,開篇就是大片污濁的墨跡,扭曲的字體宛若稚齡兒童的涂鴉,歪七扭八地倒在發黃的橫格紙上。 【9月21日,陰】 刺傷我的前桌后,我著實消停了一段時間。校方的隔離政策很有效,在三天沒見到我的指導員后,我開始整夜整夜無法合眼,甚至在早起洗漱的時候,煩躁得用頭撞碎了衛生間的鏡面。 我開始變得坐立不安。 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在失控,自殺和施行暴力的念頭如同附骨之疽,他們鉆進我的身體,讓我無法抑制嘔吐的念頭。 然而太久沒有進食,我已經什么都吐不出來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存在似乎還具有一定的價值,這種難捱的精神折磨終于在我崩潰前偃旗息鼓,挽救了我奄奄一息的狗命。 五天前的傍晚,我走出教室后門的時候,我的指導員已經站在了走廊盡頭。 他叫了我的名字。 那時候我已經餓得發昏,模糊的視野里根本勾畫不出他的樣子,然而他的聲音卻穿過嘈雜的人群熨帖了我的心臟,奇跡般地安撫了我隱隱作痛的胃。 我聽到心臟鼓動的聲音,溫熱的血液從那個拳頭大的器官里流出,潺潺地灌入我冰冷的軀殼。我感到安心又感到悲涼,我想我已經在這場博弈中一敗涂地,我很難真正地喜歡上指導員,他的存在卻成為了我生存的意義。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誰安排的,但是他成功了。我無力阻止棋盤對面的贏家賺得盆滿缽滿,他徹底地打敗我了,從rou體到精神。 然而我的賠償仍舊沒有結束。 指導員回來的那天夜里,在經歷了漫長的失眠后,我無法抑制地陷入了深眠。午夜的三聲鐘響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將我從渾渾噩噩的夢境中拔出,模糊的意識阻止了我發出任何清晰的呼救,我像個瀕死的癮君子一樣癱在草地里,攥緊右手里的雜草已經成了我最后的念頭。 我數不清有多少鐵棍落在我身上,數不清有多少人發出刺耳的嬉笑,數不清校園里的鐘聲究竟響了多少次,只覺得每一聲鐘響,都像敲在我的骨節上。 我覺得疼,非常疼。rou體的疼痛并沒有比精神折磨好到哪里去,它們猶如附骨之疽,一寸寸摳挖著我的骨髓,鉆磨著我的心臟。 我在承受暴行的中途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正好聽見六聲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