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嬌寵_分節閱讀_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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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著雙眸,握著那只手,那只上輩子他永遠沒有機會牽起的手,緩緩地沉入了夢鄉。 阿宴就這么陪坐在容王身邊,一直到看著他卻確實睡熟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掰開,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兩個娃兒身邊。 此時奶媽也進來了,幫著一起將兩個娃兒抱起來到了一旁的抱廈中,阿宴幫著他們換了尿布,又讓兩個奶媽都喂過他們奶,這才和奶媽一起哄著兩個孩子睡。 她原本是打算著兩個孩子睡著后,就回去陪著容王的。今夜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心里到底是不放心,想著回去摸一摸他額頭,可別忽然發起高熱來了。 誰知道此時夜深了,她一下一下溫柔地輕輕拍打著娃兒,自己也隨著這節奏就這么兩眼迷糊地睡過去了。 ************************ 當容王睜開雙眸的時候,他剛從夢中醒來。 夢里,他依然是孤單一人的,就這么行走在夜雨之中,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一個柔婉精致的女子提著一個燈籠走在前方,他想大聲喊住她,可是她卻越走越遠,終至消失在細密秋雨中。 他醒過來時,一時有些恍惚,耳邊果然是聽著雨聲淅瀝。 微微蹙了下眉,起身下了榻,來到窗前,卻見外面竟然真得下起了雨呢。 他環顧室內,一片低涼,屋里并沒有阿宴的,一時有些驚惶,后來目光看到榻邊放著的兩個娃兒那紅色的小肚兜,心里這才平靜下來。 低咳了聲,守夜的侍女便恭敬地過來了,低柔地問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容王搖頭,淡問道:“王妃呢?” 侍女忙回說:“王妃抱著兩個小世子去了抱廈,應是在那邊哄著兩個小世子睡著了。要不要去請王妃過來?” 容王卻道:“不必了。你下去吧?!?/br> 侍女見此,便也退下去了。 容王一個人負手立在窗前,蹙眉看著外面,卻見夜色之中,細雨斜插而下,因外面廊檐下掛著夜燈的,夜燈微弱,可是卻依稀映襯出一片微塵一般的細雨,在這夜色里細弱而低柔地穿梭。 院子一處有芭蕉葉,殘葉上是一層薄薄的雨水,就那么在夜色中半彎著腰。 容王微微瞇起眸子,沉吟片刻后,便命人拿來了青油傘。 一襲玄色長袍,舉著青油傘走在這夜雨之中,剛邁出院子,就感覺到有隨行之人,他不動聲色地淡道:“下去吧,不必跟著?!?/br> 夜雨之中,有黑影無聲的退下去了。 容王舉傘邁入了后院,拎起袍角,踩著濕潤的枯草,斜穿過那一片草地。路過碧波湖邊的那兩株桃花時,他腳步停頓了下。 細雨朦朧,枯葉飄落的桃樹橫曳在夜色中,他眸中泛起一點溫暖,淡笑了下,繼續往前走。 一路這么走著,便來到了聚天閣前,他撩著玄色袍角,一步步地踏上了樓梯。 其實自從他成親后,每日里陪著阿宴在一起,哄著兩個娃兒,于是這聚天閣已經很少來了。 此時他踏上了二樓,二樓有一個書房,他將清油傘放在一旁,徑自進了那書房。 走進書房里,他環視四周,卻見這書房里布置得簡單,只有三個書架靠著墻,窗前一個案子并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并無其他裝飾。 板正簡單,沒有絲毫多余之物,一如上一世那個孤清的帝王,一輩子循規蹈矩地坐著他一個帝王的本份。 結果呢? 容王唇邊挽起一個嘲諷的笑來,結果呢,最后,那個兢兢業業了半輩子的正康帝,是不是最后成為了一代暴君? 昏庸無道,殘忍暴虐,卻又信奉神佛,將宮廷弄得烏煙瘴氣。 容王走到書架前,按了某一處后,那書架便動了下,露出一個暗格來,打開那個暗格,容王取出一個卷軸來。 卷軸展開在桌前,卻是兩幅畫。 兩幅畫,畫得都是阿宴站在梅樹下的。 一幅畫,是阿宴站在白雪紅梅之中,穿著一襲名貴的雪白狐裘,云髻鳳釵,烏發嬌艷,含笑站在那里,眉目間洋溢的都是幸福和從容。 而另一幅呢,依舊是阿宴站在梅樹下,只不過那時候的阿宴只穿著保守低調的淡青色錦袍,挽著雙髻,黯然地站在那里,眉目間有幾分壓抑。 他當時乍然看到了她,忍不住低聲道:“你怎么在這里?” 于是她詫然回首,如水的眸子就那么望向他。 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吧,他有點心疼,開始想著,或許她過得并不好吧。 她嫁人了,夫君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官吏,聽說她娘家兄長也不好,沒什么買賣立身,就在那里胡亂混日子。 從那時開始,他開始想著設法幫她,可是他是尊貴的容王,是她堂妹的夫君,他縱然想幫,卻也不好伸手的。 容王回憶往事,唇邊泛起一抹苦澀,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上一世那個瑟縮在白雪紅梅之中的女人,低柔地道:“阿宴……我說過會讓你幸福的,你現在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兩幅畫,兩副同樣的人,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場景,卻全然不同的畫。 那一日,他畫著這幅畫,她卻從外面走進來。 看到了她眉目間的好奇,他卻依舊蓋住了這兩幅畫,不想讓她看到。 其實是一輩子都不想讓她知道,在她死后,曾經發生的那一切的。 容王放好了卷軸后,坐在椅子上,靠著窗,望著夜色的碧波湖上煙霧朦朧的秋雨,陷入了回憶之中。 染血的帝王之手,越到后來,越覺得空虛。 有時候,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幾乎不敢去看。 實在是不知道,他除了是一個帝王,還可以是什么? 仿佛這一輩子,作為一個弟弟,眼睜睜地看著皇兄因為早年征戰的傷痛復發而離世,他無可奈何;作為一個男人,他擁有了后宮三千佳麗,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卻黯然地死于后宅之中,死于他的妃嬪之手,他毫無作為。 他那時候已經三十六歲了,活到了那個年紀,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什么。 曾經也試著召來了妃嬪侍寢,想著或許能有個一男半女,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做到。 他不是皇兄,沒有辦法去閉著眼睛寵幸那些女人。 最后還是揮揮手,讓她們下去吧。 未曾被寵幸過的女人,以后還是可以放出去的,找個外面的男人,去嫁了吧。 他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每天如同行尸走rou一般處理著國事,沒有溫香軟玉,沒有嬌子繞膝,更沒有那個寬厚仁愛的兄長,孤零零的一個人,俯視著天下,批改著決定多少人生死命運的大事。 一直到有一天,那個來自異域的大法師來到他面前。 他在聽了無數的生死輪回之道后,終于淡淡地開口問:“如何能讓時光回流,往事重現?” 大法師曰:“光陰回流并不難,難的是一般人并不會去做?” 此時此刻,他才有了一點興趣,終于抬起眼看了下那大法師。 大法師法相森嚴,寬額大臉,耳長垂肩。 他暗啞地道:“朕如果要光陰回流呢?” 那位大法師笑了:“這是要付出代價的,皇上舍得嗎?” 舍得嗎? 他如今,還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