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濃處薄_分節閱讀_49
緊接著,小樓的小門悠悠然出來一個男人,正是直接被景言看到背影的那個。他走路特別慢,急性子要是看到了,就得恨不得拉著他走了。等他終于走過來,揮一揮手,莊子里的下人就拽住油頭男的腳,把他拖了出去。 “倒是我看顧不周,叫這人擾到兩位貴客了?!?/br> 這男人說話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說,慢吞吞的。 “周莊主,別來無恙啊?!?/br> “你來了也不告訴我?!?/br> 蘇欽扇子一合。原來他和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周吉是熟識。 周吉又等了一會,也沒見到蘇欽介紹他旁邊戴斗篷的人,不由得好奇地問:“這位是?” 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的景言覺得周莊主說話的語氣特別有意思,不管是什么語氣,說的時候都想念的,一個調子,慢得還很有節奏感。 蘇欽說:“我們進去再說吧?!?/br> 一行人進了小樓。小樓里自成體統,和莊子里的精致不同,這里面大片素白,極少裝飾,單調極了。 蘇欽先對景言說:“這以前是周莊主祖上靜思的地方?!?/br> 周吉哪里見過這樣的蘇欽?見蘇欽對旁邊那位避而不談,更是好奇。別看他說話做事慢吞吞,其實那是因為他修習的功法緣故,并不代表他本人性子如此,甚至因為被功夫壓抑著,他內心極為好動,對什么都充滿了好奇。他還沒來及問,修斯遠先說話了。 “沒想到在這里也遇到你們了?!?/br> 他仍然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聲音依然低沉,可景言一看到他的臉,就不由得聳動肩膀,無聲地笑了起來。 修斯遠三天里積累的糟糕情緒瞬間爆發起來,他猛地一砸桌子,實木的厚重桌子瞬間破碎,而他大聲站起來崩潰地喊道:“笑什么笑,笑屁啊你!老子最煩你這樣的,誰知道你斗篷底下是張什么樣的臉!” 景言一聽他自稱“老子”,肩膀聳動得更劇烈了。他知道這樣嘲笑人家是不對的,可是管他呢,他才不是那么貼心的人。 修斯遠雖然要爆炸了,可他看景言就像是普通人一樣,也做不出來動手揍人的事,于是轉而怒視和景言同行的蘇欽。他聽周莊主介紹說蘇欽是經商的,可他看得分明,這蘇欽明明有一身不俗的修為,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勝過他。 蘇欽根本注意不到修斯遠的怒視,他只是略帶著迷地隱晦地注視景言,情不自禁的想象著,在他精心準備的斗篷底下,笑得如此距離的景言,又是怎樣的表情? 結果,景言做了他料不到的舉動,景言竟然在肩膀起伏平緩之后,伸手把斗篷摘掉了。 那兩人瞬間陷入呆滯,蘇欽瞬間產生把斗篷重新給景言帶回去的沖動,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其實,景言摘掉斗篷是出自于對修斯遠的補償心理。因為他之前笑話修斯遠了嘛,他又把修斯遠的話理解成想看自己的臉,所以才會把斗篷摘掉。 周吉一切動作都是慢慢的,所以在他臉上還沒有浮現出驚訝的表情時,內心就調試好了。而修斯遠最受不了,他一直厭惡自己的相貌,這相貌對一直在大漠長大的他來說,從來沒有半點好處,反而總是招來禍事。若這張臉是英俊的那種俊美也罷,偏偏女性化的妖媚,像極了他的母親。他還真的想過毀掉自己的臉,刀子都用上了,劃了好多道,傷口明明也挺深,可沒想到沒多久傷口愈合結疤后,疤痕自然掉落后,臉還是那張臉! 刀子都毀不掉,修斯遠不想用藥物把自己的臉毀到惡心的地方,干脆用了斗篷遮蓋著,又把露出來的手易容。他倒是挺想把臉易容的,可他皮膚很敏.感,手部還好些,別的地方就不行,穿衣服都得穿松松垮垮的,要是穿領子靠上的衣服,都會喘不動氣來,若是易容的藥物涂到臉上,他還會犯哮喘。 這會兒他看到了景言的臉,在驚艷的同時,還羨慕極了。要是他有這樣的臉該多好!雖然同樣很美,卻不會使人生出褻瀆不潔的心思,在這樣的一張臉前,一點兒算計和情緒都不該有。他羨慕得揪心揪心的,不自覺就對這個人產生了好感,仿佛多看兩眼,他就能產生自我代入似得。 修斯遠揪心揪心的同時,蘇欽也是揪心揪心的,心中又是難過,又是委屈。他討好了景言那么久,景言過了好久才摘下斗篷,可對著這兩個人呢,卻一下子摘掉了斗篷,真是不比就不覺得被區別對待了。 蘇欽情緒不高,勉強敷衍兩人幾句,指了指景言的嘴巴,意思是他不方便開口,就帶著景言回去。他們住在莊子里分的一個貴賓小院,進去的時候,啞奴正在那里吃東西,桌子里的果盤里還有一半干果,桌子上則滿是堅果皮。 蘇欽心中生出一股氣來,看著腮幫鼓鼓囊囊動得不停的啞奴,怒氣沖沖地想,就知道吃,你還能做些別的么?這張嘴,除了吃就不能說點有用的嗎! 他看了一眼出了小樓就重新戴上斗篷,此刻又摘掉的景言,勉強按捺住心中的躁動,露出一個溫文爾雅地微笑,對景言說:“說起來,我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br> 啞奴一下子停止了咀嚼,那有些幼稚的神情從他的娃娃臉上褪去,變得凝重而警惕。 景言想了想,想起他現在快恢復了,相貌也變了,說出來名字也無所謂,于是看了一眼啞奴。 啞奴重新咀嚼起來,臉上滿是對食物真心的熱愛。從他塞的鼓鼓囊囊的嘴里擠出來兩個字:“景言?!?/br> 他說得含糊不清,蘇欽下意識反問:“什么?” 但其實,他聽清楚了。甚至不需要問這兩個音是什么字,他就知道景言的名字要怎么寫。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笑容很淺,卻比平時總掛在嘴邊的真心許多。啞奴瞥了他一眼,沒有再重復一次。 等著啞奴把這一口咽下去,又喝了口茶壓了壓,才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叫景啞?!?/br> 蘇欽心想,誰關心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沒問。 不對,等等……他突然發現,怎么,兩個人都姓景?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羅場?好像不算吧233 第60章 魏康裕再次收到來信。照例, 信的前半部分是朝堂要事和京城局勢,后半部分則是他亦重視,但按重要性排列只能排到次之的江湖要聞,算算時間, 武林大會結束了。果然, 魏康??慈?,武林大會的確結束了, 可卻換了一個盟主,落魄刀客修斯遠, 還是個美人?他想起上次信里還說了個“江湖第一美人”,心想,好好的江湖, 不比武藝,反而比起相貌來了? 他繼續往下看,突然, 眼睛卻像被刺了一樣,猛然閉上, 又猛然睜開。他閉眼時用的力氣太大, 眼球都受到了擠壓, 再睜開時眼球疼痛不已, 眼前還出現了虛影,可他也不顧得這些,仔細又看了一遍。 那信上說,新任武林盟主修斯遠就任儀式上, 第一美人竟然出現!而且,第一美人全程未言一字,修斯遠介紹道,第一美人自小喉嚨受傷,不能言語,而他的名字,是景言! 一陣一陣的嗡鳴聲襲擊了魏康裕的大腦。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手里緊緊地攥著信紙,力氣太大,導致浸跑過特殊液體的信紙突然自燃。那憑空而起的火焰把信紙燒成灰燼,火舌也溫柔地舔上了魏康裕的手。此時魏康裕才猶如大夢初醒,慌慌張張地尋找著信紙,想把那短短的兩句話讀上十遍、一百遍,用重復記憶來告訴他,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 可是信紙已經沒了,在大漠的風沙中,信紙的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沒有任何證據,來告訴魏康裕,真的有這樣一封信,寫了那兩句話。魏康裕陡然疑神疑鬼起來。不斷地翻看自己的手。信紙自燃的火焰,并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而他結實又覆著繭子的手,連一絲痛苦都沒有感受到。 他像是健忘的老人,不斷地回憶方才發生事——可就像是那些健忘的老人一般,他越回憶,就越覺得短短過去的事情變薄了,變虛了,變得難以捉摸,回憶不清,像是假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那是對自己極度的不自信,對自己大腦的懷疑。這次信早來了一天,打開信之前他還不覺得什么,可現在卻覺得,也許信明天才會來;制紙師怎么會做出這么容易點燃的信紙?最最重要的,景言怎么會在那里!就算他是為了湊熱鬧,又怎么會顯出身形,就算他顯出身形,又怎么會把曾經不肯告訴他的名字,昭告天下?而且,景言分明在逃??! 魏康裕懷疑剛才他做了一個夢,雖然他是站著的,但站著做夢也有可能;或者他是在單調的環境中出神了,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他之所以這樣疑懼,不肯相信信上的內容,是因為這種幻覺并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邊疆的生活太過枯燥,整日里除了風沙就是風沙,再活潑的人,在這里也提不起笑臉來,而且他不僅僅要跟隨武伯侯學習領兵知識,防止外敵侵入,更要警惕徽朝內部對邊疆大軍無形的吞噬,還要為自己的圖謀而殫精竭慮。 可不管他怎么忙碌,他始終不會忘記自己的出發點。對景言的思念與現實的沖突,使他無法像還在府中找不到景言時那樣能忍耐。這幾天,他總覺得景言來找他了,可他回過頭來怎么找也找不到景言,他甚至直接把景言的名字呼了出來;有時候,他還仿佛聽到景言在叫他,在幻覺中那是十分相襯景言的聲音,可景言在說,“救救我!”難道景言真的遇到危險,無法逃離,只能用那種神秘力量來呼喚他么?后面這種猜想讓魏康裕寢食難安。 ……他覺得自己要瘋魔了,那些幻覺侵蝕著他的理智,他甚至不想去管這信是不是幻覺了,他要離開這里!他要尋找景言!在景言面前,其他一切都只能靠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