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533
“嗻?!?/br> 李德全一打拂塵,躬身便朝著外面去吩咐了兩句,回頭來又給康熙報了數兒,說是已經著太醫院的人去了。 馬齊在下頭站著,瞅了一眼南書房,只道:“去年南方水患不曾消解,今歲剛開年,山東又出了亂子,說是又鹽梟逃竄……” “這件事,張廷玉年前已經報過了,當時寫了策對的法子,敦拜,尋那折子出來給馬齊大人過過目?!?/br> 康熙記性倒是好,馬齊聽了也是一愣。 敦拜也是內閣學士,他聽見康熙吩咐,就頭大了一下,去年的折子誰知道今年放在哪里了?去年還是他看著張廷玉放的,雖是知道在哪個位置,可翻找起來畢竟麻煩,一旁又有人上來幫著找,結果半天沒找見。 康熙、馬齊這邊等了半天,什么也沒見著,不由有些納罕。 “王掞,當初折子不是你跟張廷玉一起擬出來的嗎?你來說說吧,想來去年的折子,翻找也要一會兒了?!?/br> 康熙只隨口這么一說,大學士王掞才是苦了臉。 哎喲喂,你說說這張廷玉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挑這個節骨眼兒上??? 說實話,若是張廷玉這會兒在南書房,只怕是在馬齊剛剛開口的時候,就意識到山東鹽梟的事情是南書房密議過的了,甚至根本不用去找折子,張廷玉張口就能說出應對的法子來,只因為當初的折子說是王掞跟張廷玉一起擬,實則還是張廷玉出主意比較多。主意是人家的,還是人家捉刀的,如今要來問王掞,這不是為難人嗎? 一時之間,王掞是急得額頭冒汗,推說道:“臣年紀大了,竟有些忘了,只記得似乎有一條規令各省鹽制,開發湖鹽……這,剩下的實在是不記得了……” 這一下,康熙的臉頓時就拉了下來。 大學士們的年紀是很大了,可沒糊涂到這個地步吧? 陰森這么掃了一眼,康熙只見南書房這里竟然是連個敢吱聲兒的人都沒有,馬齊剛回來不久,還不明白這是個什么情況,索性明哲保身,可苦了旁的大學士,站在這里只跟個木頭人一樣,還要接受康熙目光的凌遲,那個難受喲! 在這樣詭異的寂靜之中,敦拜終于找見了折子,忙擦著冷汗遞上來,道:“這是去年年底張大人擬好的折子,被壓在下頭了,好一陣才翻找出來?!?/br> 呼…… 幾乎是同時,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原本在南書房的日子就不輕松,可如今他們才發現,沒了張廷玉的南書房,這日子簡直難熬得讓人想要上吊??! 皇帝是用慣了張廷玉的,從批折子到擬旨,沒一樣完全不經張廷玉的手。要緊的是剛剛翻過年,去年的折子雖然在抵近年關的時候就處理了,可畢竟去年還有一些關于今年的事情,要對接一下。 素日不對接,啥事兒沒有,結果今兒一對差事,對得無數人一腦門子的官司。 皇帝身邊有個能臣,這是好事,能為皇帝分憂解難,可最怕的是這個能臣撂挑子,雖說這一回張廷玉是病了,可這么多的時而就他一個人最清楚,若有個張廷玉在,他們忙活三日的差事,能一日忙活完,要省事兒得多。 誰讓張廷玉對這些事情最熟? 眼見這七八年,活兒都給他干了,他什么都熟,也有本事啊。 一直等到中午出南書房的時候,眾人才擦著汗走,就是康熙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氣,喝茶休息。 “平日里沒覺得,現下才明白過來,敢情朕這些大學士,平時只動嘴不動手,苦活兒累活兒都是張廷玉干。倒是朕倏忽了……原想著他太年輕,可南書房這些老東西也是不濟事。到底還是李光地走了,如今連張廷玉都沒了,這要怎么辦事?” 康熙這邊嘀咕了一陣,倒是還沒多想,心想過了前面這一陣事情就好。 可沒想到,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張廷玉的病還是沒見好,說怕是要月底才能好出來。 張廷玉病不好,怎么辦? 原本屬于他的差事都要給旁人干啊,這可苦了馬齊、王掞等人。 原本幾個大學士都是甩手掌柜了,經常指點張廷玉做事。如今沒了張廷玉,你去指點那些個南書房翰林,去指點那些個內閣學士,甚至去指點自己同僚之中的同級? 啊呸! 你能指點誰去??! 一指點,反倒是指點出一堆的毛病來,只覺得這些人這個也不懂,那個也不懂,總之就是換了一個人怎么都不順手,更別說智計上的差距簡直跟擺在禿驢頭上的虱子一樣! 總之大家都是磕磕絆絆地走。 好歹在第六日的時候,張廷玉上遞了一份折子,竟然清楚列明了要緊的事情,比如某些機要折子放的地方,說雖然公公們那邊有記檔,可翻找起來難免麻煩,他索性一起寫上了。 前面眾人為這開年的事務所苦,張廷玉這么一張折子上來,可不是解了燃眉之急嗎? 康熙心里說不感動也是假的,太醫去診脈,說是張廷玉病得厲害,不過已經過了最兇險的那一段,再過一陣就該好了。 想著張廷玉強撐病體,還要記掛著南書房這邊的事情,康熙索性下了詔,只道:“張廷玉勤勉cao勞為國,其心必當嘉獎,南書房中一事十年,忠心耿耿,學識過人,韜略非常,即日拔為內閣學士,賜二品頂戴花翎,順擢其夫人為二品誥命,擬旨去吧?!?/br> 這一擬旨,下面就有不少人傻眼了。 說實話,盯著內閣學士這個缺的人可不少呢,雖則眾人早想過了是張廷玉,可你這簡直兵不血刃就奪了這位置去,要臉不要? 稱病了都能讓皇帝封,張廷玉還真是個本事人! 只是皇上您好歹也盯著時候封啊,現下張廷玉人都還沒來呢,他虛受著職也不來辦事,勞苦的不還是咱們嗎? 下面幾個南書房行走也是一把辛酸淚,想想人家張廷玉熬了多少年,合該人家有這樣的本事,他們還是熬著吧。 倒是七八日忙下來,晚上從南書房退出來,王掞終于忍不住跟馬齊嘀咕:“這張廷玉的病,什么時候能見好???我這老腰疼??!” 馬齊恨不得趴地上去,只跌腳道:“若沒張廷玉那折子,怕是還有得忙呢,別說你老腰疼,我還犯了老寒腿兒呢!” “嗐,瞧您二位真是什么病都出來了,我倒是只眼睛花,到底是年紀大了,看不清了?!?/br> 上來說話的是蕭永藻,也是一臉的晦氣。 李光地走了,現下趁夜出來就恰好四名大學士。 后面一個嵩祝也走得心累:“趕明兒咱幾位給張府里送些東西吧,我想想,平日里事情還都是張廷玉給做了,還好今兒他病這一遭,也好提醒提醒咱們,別忘了為人臣的本分?!?/br>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事兒,都怨李光地! 幾個老家伙瞪著眼,只道:“誰叫張廷玉是李光地后輩呢?張英那跟李光地這關系好,素日都是李光地那東西老眼昏花了,讓張廷玉給辦這事兒,辦著辦著咱們不都也習慣了嗎?哎喲,瞧瞧今天這陰溝里翻船來得多兇險!” “誰說不是呢,說到底啊——” “都怨李光地!” 遠在福建的李光地正美美摟著自己小妾,這會兒忍不住“阿嚏”了一聲。 這他娘的都已經離京了,誰還在背后說老爺小話呢? 真真是個沒道理的! 倒是圣旨傳下去,張府里張廷玉一副要倒要倒的模樣接了圣旨,回頭來便在顧懷袖面前晃:“看看?!?/br> 顧懷袖一把拽了來,又嫌棄地扔到一旁去:“而今你也是心機手段都上來了,可也該病好了?” “哪兒能呢?!?/br> 張廷玉外頭罩著件天青色的壓金線長袍,難得一副富貴姿態,不過因著顏色清淡,一下又透出幾許拔塵來:“二爺我這還病著呢,病入膏肓?!?/br> 他一手捏著茶杯,指了一下顧懷袖,倒是滿臉的笑。 推開窗的時候,外頭看著還漂亮,顧懷袖見那梅瓣往下頭掉,忽然想起來:“我怎記得,方才李德全說孫之鼎要來看你?” “想來是皇上關心我這個勞心勞力的近臣,所以派他來吧?” 只是孫之鼎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張廷玉拉著顧懷袖出去賞雪,撐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倒跟他衣裳很配,顧懷袖今兒穿的卻是一件玫紅撒花洋縐裙,手里還掐著塊外頭新送來的銀制懷表,在園子雪色里倒是一抹難得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