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445
高無庸笑笑,只道:“這樣的人用不久,這都心高到想咬四爺養的小狗了……只可憐她什么都不知道,還自以為得意呢。倒是你,還不閉嘴,等著一會兒爺回來訓你不成?” “就你知道得多!” 蘇培盛眼睛尖,瞧見四爺又進來了,立刻閉了嘴。 胤禛進來,只往書案后面一坐,默然良久。 兩個貼身太監都沒說話,侍立一旁。 約莫過去有小半個時辰,胤禛才從案下抽了個匣子出來。 里頭躺著的,是康熙四十二年那一折沾了血的信封,然后他道:“送去給顧三,轉給張廷玉?!?/br> 第二零四章 廢太子 蘇培盛立刻著人將東西悄悄遞給了張府那邊,讓人帶給了張二夫人。 顧懷袖這邊原本就沒想到,這個時候四爺那邊竟然還有東西送來,她人都還沒出月子,一看見這匣子還以為是尋常的玩意兒,結果一掀開,竟然是一封信。 她見著那邊角上的血跡,便是悚然一驚。 青黛道:“說是讓給二爺?!?/br> 顧懷袖聽了,卻伸出手去,削蔥根一樣的手指,輕輕將信封翻了過來,上頭寫著幾個字:抄送索額圖大學士,敬親啟。 信封里什么也沒有,空的,里面的迷信早在索額圖被殺那一年,就已經由支持八阿哥胤禩的福全親王遞交康熙,成了逼死太子最大靠山索額圖的重要證據。 而這一封信,乃是張廷瓚用命換來的。 如今顧懷袖盯著這空空的信封,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又緩緩將信封放回了匣子里。 這匣子里裝著的不僅僅是信封,是一條人命,是滿匣子的殺氣。 慢慢靠在了榻上,顧懷袖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才道:“交給二爺去?!?/br> 青黛于是重新拿過了匣子,抱著叫人遞給阿德,阿德則轉給了張廷玉。 張廷玉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切都跟當年的猜測對得上。 張廷玉坐在書房里,看著面前的匣子,也看著里面的一封信,張若靄就坐在他面前,這時候看著他父親的臉色,似乎有些被嚇住,便已經起身站著了。 “父親……” 張廷玉只看著信封邊角上的血跡,想起那對張家來說永遠也不會醒的一夜。 大哥背心全是鮮血,帶著倒鉤的箭頭扎進身體里,連著rou剜出來,也是藥石無救。 張廷瓚像是溺水之人,希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終究…… 稻草如何能救命? 張廷玉伸手要去摸匣中的信封,卻又停下手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若靄,過來磕個頭?!?/br> 張廷玉雙手十指交握在一起,聲音低沉得似乎聽不見。 張若靄愣了一下,只把手里的書放下,給那匣子磕了三個響頭。 他不明白為什么要給一個匣子磕頭,可起身的時候便望見了那信封邊角上的鮮血。 很多很多年以后,張若靄想起此刻他父親的神情,也覺得記憶一片模糊,只感覺到他父親坐在書案后面,兩手叉在一起,半垂著頭,神情也看不清。 可是不久之后,就出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 匣子是胤禛送來的,當年的事情誰也不說,都當成是沒發生過。 甚至,太子還道貌岸然地來張廷瓚的靈堂前拜會過。 試想他與索額圖害死了張廷瓚,卻還敢來張廷瓚的靈前,卻不知若是張廷瓚九泉之下有知,會否大笑三聲? 如今匣子送來,約莫是要起風了。 張廷玉想著,晚上去陪顧懷袖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坐在她床邊:“今日靄哥兒四書已經能倒背如流,也時時看著弟弟meimei,想必他們不會像我一樣……” 顧懷袖知道白天收了匣子,張廷玉人有些恍惚,只握了他的手,笑道:“別想那么多了……” 雖則,她一回憶起當日的場面,也還覺得觸目驚心。 “而月巡幸京畿,五月巡幸塞外,還要擬定簡放各省鄉試的主考官……李光地年紀也不小了,現在是病疾纏身,想要乞休,可皇上也不讓,可見還是不夠放心我。不過如今我已經幫著李光地做許多事情,如今的南書房,已然如翰林院……” 康熙目前最信任的漢大臣就是大學士李光地,南房翰林跟行走,甚至別的大學士,都以李光地馬首是瞻。 李光地多次乞休不成,那就是康熙還沒找到一個補位置的人,或者說這個補位的人還不能讓他完全信任。 張英乞休離開之后,南書房所有的事情幾乎都落在了李光地的身上,多年來李光地也是一個人撐著,好在張廷玉很快就上來了,只是現在張廷玉還沒到他父親那個地步罷了。 時間問題。 皇帝的信任,終究還是時間換來的。 張廷玉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來,又道:“如今事務繁忙,皇上年紀老邁,庫銀虧空,也不南巡了?;仡^南邊來的消息,你略注意一下……” 這些都是往后的布置,張廷玉一件一件說了,顧懷袖一一聽了, “我瞧著你真是沒一日有個安生日子?!?/br> 日日都在忙,像是個陀螺一樣停不下來。 張廷玉過來伸出手臂擁著她,又抬了手指捏捏她耳垂,親吻了一下:“要想日子安生,熬著熬著就有了?!?/br> 顧懷袖伸手環上他的腰,青絲如瀑般滑下,只道:“你緊著些心……即便那一位廢了,也未必就能掉以輕心。死灰也有復燃的時候,更何況……連他親手摔死自己的兒子,皇上都沒廢掉他,若是今年出了什么小事,反而廢他,一則是忍無可忍,二則……” 眼睛微微一瞇,他掐她腰,只覺得又不盈一握了,便是輕笑。 “你思慮得倒是周全,不過還要到時候再看,今日晚了,你睡吧?!?/br> 張廷玉輕聲說著,便扶她躺下,又給她掖好被角,在床前站了許久,才過去將燈吹熄。 出了門,阿德打著燈籠站在外頭,瞧見張廷玉出來,只道:“您……” 張廷玉只一伸手,道:“燈籠給我?!?/br> 張府他住了二三十年,早先還有父母兄弟,如今就只剩下張廷玉這一房。 府邸的主人,也從張英變成了張廷玉。 他提著燈籠從幽暗的小道上走過去,回到了二房原來住的地方,推開門,屋子里空空蕩蕩,被吳氏砸了個干干凈凈之后,看著倒是敞亮,可在張廷玉提著的燈籠這昏暗的光下頭,搖曳著一種無聲的陰冷和冰涼。 張廷玉又緩緩地將門給閉上,他站在臺階上,階上殘雪不曾消,風力夾雜的冷意讓他覺出刮面的寒來。 打著燈籠的張廷玉,又想起他大哥多年之前站在這里,告訴他,這路他很熟,不必打燈籠。 張廷玉就這樣仰面地看著天,很陰,月亮埋在云里,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