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432
“那個周大夫似乎是個奇人,醫術當不錯,哥兒應該會沒事?!?/br> 沈恙那邊一語不發,鐘恒也只是冷眼看著。 這一團又一團的亂麻,什么時候能理清楚了? 原本今日預備著交接茶行的生意,可現在想想是不能夠了。 之前沈恙手底下的人來了一群,這會兒鐘恒只下去通知讓他們滾回去,沈恙心情不好,誰也不見。 阿德從園子外面捧了一封信進來,遞給了張廷玉,張廷玉一看信封上頭的名字,便是一皺眉。 他接了信走到一旁去拆了,便擰緊了眉頭。 這么快又說什么亂黨有眉目? 只是現在這時候…… 回頭看了一眼屋內,又看了一眼顧懷袖,張廷玉緩緩將信紙折好又塞進了信封里,將信封收入袖中,走回來卻對顧懷袖道:“府衙那頭有事,你在這里也別太擔心……” “你先去忙吧,我也就是留下來看看,一會兒回別院就是了?!?/br> 眼看著出了今天這件事,也沒什么心思吃廖逢源的宴席了。 沈恙就這么冷眼看著張廷玉,又看他望了一眼屋子里,這才轉身走了。 他也說不清那是什么奇妙的感覺,沈恙這輩子能闖出這樣一番大生意來,很多時候除了才智以外,也要憑借一點運氣和直覺??墒乾F在他的直覺很不好,讓人很不舒服。 興許是他本就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著君子之腹,自然什么都不好。 正想著,屋里便傳來一陣壓抑著痛苦的呻喊,屋子外面的丫鬟們都聽得有些戚戚然,也不知里面周大夫是怎么治病的。 沈恙坐在那里,神情恍惚了一瞬,很快又變得平淡。 看得出,他聽多了。 一直折騰到了過午,周大夫才滿頭大汗地出來,跟沈恙說沒事了。 顧懷袖扶著青黛的手也起身,想開口問,劉氏也起身,叫人送大夫去休息。 不過畢竟孩子的父親是沈恙,這會兒只看著沈恙。 沈恙一擺手,也叫人帶著大夫走,他自己起身掀了簾子進屋,看見丫鬟拿著濕透了的衣衫出去,床上躺著的取哥兒已經蓋了一床薄被,這會兒額頭上有汗,睜了眼看著上頭,聽見人掀簾子的聲音,他才扭頭,對著沈恙一笑:“看樣子,孩兒還要拖累父親幾年。那茶行的生意,怕是不能給您分憂了?!?/br> “原說是我一個人能忙得過來,你分什么憂?” 沈恙坐過去笑了笑。 顧懷袖那簾子掀了一半,瞧見取哥兒沒事,也就放心下來。 她眼看著這父子兩個難得溫情的場面,又見沈恙坐在榻邊的背影,被外頭的天光烘托出些許暖意,倒是沒忍住會心一笑。 可是笑完了,又覺得苦。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起當年自己的兒子了,還是因為想著沈恙這樣毫無防備的隨和模樣,所以苦。 退出去之后,顧懷袖瞧見劉氏正在跟丫鬟們吩咐事兒:“再找兩個手腳利落的來伺候,車馬也得先備下,現在取公子身體不好,雖不知什么時候能走,先備下,免得沈爺發火……哎,對,燒熱水去?!?/br> 劉氏吩咐完,回頭來救瞧見了顧懷袖,又問道:“孩子可沒事兒了吧?” “我遠遠瞧了一眼,沒事了。沈爺在里頭坐著陪孩子說話呢?!鳖檻研湎胂?,又覺得心下戚然,”早聽人說他兒子多病,卻沒想到一出事竟然如此驚心動魄……” “也虧得是你才有這個膽子進去看,我從來不敢進去的?!?/br> 劉氏摸著自己心口,說完了又嘆氣:“也不知老天怎的如此薄待這孩子……” 顧懷袖這時候不好多留,只道:“人各有命,有時候強求不來。天將降大任于斯人,興許就是苦得多吧?我這里先回去了,取哥兒沒事便好?!?/br> “我送你一程吧?!?/br> 劉氏只拉著顧懷袖的手,送她出了圓門,這才看著顧懷袖上了轎子離開。 平白出了這么一樁事兒,卻是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顧懷袖坐在轎子上,回了屋,便聽人說江寧城中出現了亂黨的蹤跡,皇上派下來的人正在查。 這一會兒,她總算是明白了,張廷玉匆匆去了,多半也就是因為這件事。 亂黨的蹤跡,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不過倒是真的查到了個一念和尚,說是已經往揚州逃竄。 一些小嘍啰已經被抓了起來,好歹算是有了點收獲,知道些消息,都很零碎。 原本南明亂黨在康熙謁陵之前一個晚上便已經悄悄撤走,今沒想到頭兒忽然叫他們停下來,說是要抓一個老叫花子,結果人沒抓到,反倒是泄露了他們的蹤跡,由此被抓了個正著。 拔了蘿卜帶出泥,只要開始抓到人了,事情就好辦了。 刑部周道新協助審理此案,千般刑罰的手段使出來,只在江寧大牢里頭,不出半天就拿得了消息,遞給張廷玉。 眼看著皇上鑾駕已經走了,張廷玉還留在這里辦事,若能在康熙回鑾之前將事情給辦好了,自然是最好。 張廷玉在江寧府衙這邊坐著,將歷年的卷宗都翻出來看,本朝冒名為“朱三太子”犯上作亂之人已有無數,成氣候的不多,不過這些人被抓了之后下場都很慘。 殺孽深重…… 大多都是不自量力。 南明在江南的聲名的確是很高,可康熙維護自己權威的手段也很凌厲。 張英曾經提到的“呂廷龍明史案”,就是一條,這人是個富有商戶,可也想編史,效仿當年呂不韋弄一個《呂氏春秋》,找了一大撥的江南文人來編纂明史,在明末的時候沿用明朝的舊年號,結果被人檢發,一家遭難。 后來,又出了一個沈天甫,寫了一本逆人署名卻是數百朝中大臣。這個沈天甫自己把這些人的名字刊刻到著書人的一頁,然后拿著這一本逆書去當時內閣中書吳元萊家中要挾,勒索白銀兩千兩,聲稱不給錢就去告發他們寫“逆書”。結果吳元萊當真不給,沈天甫一怒之下去刑部檢舉吳元萊,一時之間朝野震動。 康熙知道大為火光,下令徹查。 不料,一查真相大白之后,才知大臣不曾寫逆書,一切都是沈天甫偽造要挾。 康熙下令,沈天甫罪大惡極,滿門抄斬。 卷宗的最后一頁,被張廷玉緩緩地蓋上了。 細數本朝舊案,如此血腥的也是少見。 他這件事,又要怎么辦? 抓到了亂黨之后,該怎么裁度,都要有一個可以參照的藍本。 正想著,前面的主簿抱著一大摞的藍皮簿子給放下了,因著這屋子里少人來,所以沒見到張廷玉也在一旁,頓時一怔:“張、張大人……” 張廷玉只將卷宗放回去,卻看地上那一大摞書,只問道:“這是什么?” “縣志,今兒剛上來?!?/br> 一年里的大事,要事,還有各地的名人,在縣志上都有名的。 那主簿累得厲害,還在喘氣。 張廷玉笑:“甭管我,你自己個兒忙吧,我就看看卷宗?!?/br> “您也真是勤懇,咱們府衙老爺都沒您來得勤快呢……”主簿隨口說了一句,便開始忙碌起來。 他將手里的藍皮大簿子按著書格的位置碼放好,等到了名人志的時候,手肘沒當心,將舊年的本子碰落了,正好到了張廷玉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