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322
所以,顧懷袖見到沈恙的時候,才沒立刻叫官兵進來。 她是投鼠忌器,這會兒卻被沈恙特別敏銳地察覺到了。 也就是說,如果顧懷袖不辯解,不能有別的更好的理由的話,這會兒沈恙肯定以為張廷玉與這件事有關。顧懷袖的行為反常,那就是她知道的事情有異常,再一來就是張廷玉辦事略有復雜。 還好,她并非毫無準備。 “若是沈老板覺得,我不會救你,又怎么會進來?” 一個堪稱是完美的反問。 顧懷袖脊背挺直,坐在桌后,青黛虎視眈眈地看著沈恙,唯恐這人做出什么來。 沈恙聽了顧懷袖這話,也是微微怔了一下,不過他隨后道:“因為我這人比較喜歡冒險?!?/br> “難道不是您曾經救過我一命……所以……” 那些舊事,顧懷袖真是一點也不想提起,她瞥了一眼屏風后面,胖哥兒剛才還在睡覺,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他平時睡覺的時候,被抱上來也沒醒。 沈恙也沒說話了,下面還在搜查。 這倒也是…… 莫非當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恙輕輕地一摸自己眼角,卻道:“我的人情可沒這么容易好還的,想來我定然是不要命了,見色心起,所以才進來……” 顧懷袖差點就手邊的空杯子給沈恙扔過去! 這人還是滿嘴胡說八道! 只是外面忽然有宮女跟丫鬟說話的聲音,是顧懷袖那丫鬟畫眉回來了。 于是,顧懷袖恍惚之間看見了很多年之前在自己面前上演過的一幕。 沈恙一聽見聲音,想也不想竟然就將東面一扇閉著的窗推開,跳了出去! 沒有聽見誰的尖叫,也沒有任何東西墜地的聲音…… 顧懷袖的心腹只有青黛,畫眉畢竟是后來的,沈恙似乎也清楚,所以根本不會在畫眉的面前出現。再說,畫眉并不如青黛沉穩,更不知道沈恙張廷玉等人之間有什么糾葛,這會兒沈恙跳得很果斷,很干脆。 沈恙剛剛跳出去,畫眉就跟兩名宮女說了話,親自端了茶上來。 “夫人,下面的人太多,店掌柜都伺候宜妃娘娘等主子小主,奴婢不敢勞動他們,所以自己端茶上來了?!?/br> 顧懷袖尚還在方才沈恙隨口胡言的惱怒之中,乍見到畫眉上來,卻只能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只問畫眉道:“放下吧,可知道下面娘娘們在做什么?” “都都在喝茶呢,宜妃娘娘拉著幾位主子小主在說話,方才聽見前面的侍衛來說,已經找到了巡撫宋犖大人,該當是馬上要啟程了?!碑嬅悸犜挼貙⒉璞P放在了桌面上,這才走到了前面來。 顧懷袖聽了畫眉的話,只道果真還算是伶俐的,知道什么事情應該打聽。 這件事多半跟她那一位又厚又黑的夫君有關,顧懷袖怎么也不敢大意了,畫眉打聽回來的消息,卻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宋犖會把鹽梟的事情說出去嗎? 抓人的時候剛好抓到了宋犖,甚至還剛好逮住了沈恙,雖被這人給驚險逃脫,也就是說之前沈恙跟宋犖肯定有那么一點聯系。沈恙跟宋犖有關系,宋犖治理水患不利,被早在丹徒的時候就被張廷玉給擺了一道,卻不知道這背后,張廷玉到底是想整睡了…… 身為揚州巨富,沈恙不可能跟官員沒有關系,認識巡撫是肯定的,跟巡撫有什么關系,卻很難說。 顧懷袖想著,已經接過了畫眉倒的熱茶,還有些燙。 她摸著熱茶,終究是心頭一口氣,意難平,若無其事地將茶給端了起來,走到了東面虛掩著的窗邊,透過窗縫去看外面的情形。 顧懷袖埋頭輕輕嗅了嗅茶香,而后搖了搖頭。 “這樣的粗茶,斷斷是喝不慣的……”她說著,卻問畫眉,“可曾聽見下面有什么別的消息?” 畫眉只道:“奴婢端茶的時候,聽見人說宋犖大人平時是個好官,這會兒平白是遭了禍,不過揚州的官員晉初青樓妓館實則很正?!羰且驗檫@個原因問罪了宋大人,恐怕還不能服民心。奴婢又聽見宜妃娘娘身邊的涵兒姑娘說,外頭的官兵好生粗魯,這會兒沒搜到人,也被人趕著出去了?!?/br> 這里都是貴人們,自然容不得他們造次了。 顧懷袖晃著手里的茶杯,一面順著櫸木鑲邊的窗沿將茶水往下面倒,動作很慢,一面卻道:“粗魯的,合該被趕走?!?/br> 茶水水溫不低,散著白氣,順著窗沿往下淌著,沒一會兒顧懷袖手里的一杯茶就已經倒了一半。 她忽然又想起當年自己落水之后的事情,若沒沈恙救她,這會兒她早已是鄉野漁村之中的孤魂野鬼,哪里還有今日榮華富貴?終究是救命之恩…… 抬手將茶盞放在了窗沿上,顧懷袖走到屏風后面去看胖哥兒,這小子還睡得死沉。 她心道這一次就不計較,只盼著那一位爺往后說話自己當心著。 下一回,再犯人忌諱,興許就沒那么簡單了。 外頭的宮女聽見下面有太監喊走,已經在這茶樓里小憩過片刻了,原本各位主子剛剛從船上下來,腳下還有些晃,現在上來一會兒大倒是都找回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宜妃前面先行,已經扶著宮女的手回了車駕之中,后面人也跟上。 按著之前康熙的意思,張英應該也在江寧接駕,只是康熙忽然之間下江寧并沒有通知官員,只怕是宋犖有什么準備,所以不知道現在張英是不是到了江寧,到了又在何處。 張廷玉父子,應該能見上一面了。 顧懷袖想著,也讓人抱著還熟睡的胖哥兒下去了,從下面車駕上頭望去,只能瞧見南面的窗戶,東面的窗戶卻是對著巷子的,應當沒人能注意到沈恙。 那窗縫之中閃過一道青影,顧懷袖想起那一杯灼燙的茶,卻是一路無話,一直到了行宮。 待得這邊的人都走了之后,沈恙才一下翻身又踏著窗沿進來,終于是送了一口氣。 那半盞茶放在窗沿上,沈恙一眼就見到了。 此刻,他袖子濕了一個角,就是剛才那蛇蝎心腸的女人將guntang的茶水倒下來,燙了他的手指。 沈恙一瞧自己的手指頭,狠狠地甩了甩,咬緊牙,卻罵道:“這女人太毒!” 明知道他肯定在下面,卻能夠狠心用茶水澆他,現在一雙爪子都變成這樣了,太小心眼…… 不過是言語調戲兩句,她卻太過正經。 女人太輕浮不好,太端莊也不好。 可要沈恙說顧懷袖哪里輕浮,哪里端莊,似乎都不對。 末了,他也只能看著自己紅紅的爪子,無語凝噎了。 不過…… 因為舊日的恩情,所以選擇救了自己不聲張? 沈恙不信。 他今日正在跟宋犖談事兒,聽聞丹徒那邊出事,就趕緊去告訴宋犖。沒想到事情還沒說完,剛剛起了個話頭,下頭就抓人來了…… 巧合? 不大可能。 丹徒只說是水患,揚州鹽梟在丹徒內斗的事情,卻一點沒透露出去,有人告訴沈恙說查事情的是張廷玉等人,所以沈恙就懷疑上了。 當初,沈恙不是沒懷疑過羅玄聞被張二公子救走了的,如今想想當時就應該讓人直接沖進那別院搜,也就沒現在這么多的事兒了。 只是再給沈恙一個機會,回到那個時候,興許他還是會選擇被顧懷袖淋得滿身是水,而后調轉馬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