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293
那邊的康熙正在看熱鬧呢,最近事兒多,好一陣沒笑過了。 他只跟身邊的三德子看著張廷玉跟佟國維那一桌,差點笑得拿扇子敲桌子,“還是你主意好,這仇家見仇家,想來他兩位肯定心情復雜……說來這一回年遐齡的二公子是多少名來著?” “回萬歲爺話,會試第一百六十三,殿試三甲二百六十一,朝考第五十,授翰林院庶吉士?!?/br> “年紀輕輕啊……”康熙感嘆了一句,“這小子今年才二十二吧?庚辰科多人才……” 宴會之上觥籌交錯,趕著攀關系的攀關系,拉人情的拉人情,張廷玉這一桌實在是沒得拉。 他簡直是懷疑康熙聯合著張英故意來整自己,怎么偏偏給自己配了這樣一個主席? 要他對著佟國維這一張臉,還不如讓張廷玉回家抱孩子去。 偏偏佟國維一句話也不說,張廷玉脾氣也上來,照樣一句話不說。 管你旁的桌子怎么熱鬧,他們這一桌兩個人渾然像個死人。 一直等宴席將散,進士們各自得賞宮花一枚,小絹牌一面,上書“恩榮宴”三字。 小絹牌到張廷玉手里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獨一份的銀牌,拿在手里掂了掂,一旁的佟國維便冷笑了一聲:“自負才高,遲早跌跤!你爹張英,怕是還沒把你教透,你就敢來朝堂上混飯吃了?!?/br> 張廷玉終于等到這一位巴不得把自己吞下去的佟國舅說話了,他笑瞇瞇道:“多謝佟國舅提點,下官謹記于心,不敢忘懷?;仡^定然與張大學士好生探討您之所言?!?/br> 佟國維被張廷玉這話噎住,一想起那一日隆科多帶回來的那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小妾,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兒子的小妾被打了不說,竟然還被納蘭明珠參上這么一本,不是要人老命嗎? 好個張廷玉,看你得意到幾時! 佟國維拂袖而去。 張廷玉則拈著那一枚宮花,正好逢著皇帝帶著諸位皇子過來,停在他跟前兒。 康熙看他拈著那宮花,忽然笑道:“這是準備帶回去給你家那刁民的?” 張廷玉先是驚異地訝然了一瞬,才忽然失笑垂首,道:“真愧煞微臣,萬歲爺火眼金睛,臣不及?!?/br> 他是沒想到康熙脫口而出的竟然是“你家那刁民”,想來對顧懷袖也是印象深刻了。 其實康熙對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并不是很有印象,只是記得那一日的美味,因而對顧貞觀家的姑娘、張家的二兒媳婦、當年寫過特別丑的字和特別好的詩的顧懷袖,印象稍微深刻了一些。 結果前一陣出了佟國維兒子隆科多小妾被掌摑一事,下朝來其實也能聽見不少的風言風語,皇帝又不是聾子,這一來輕而易舉地就把張家二少奶奶與那打人者聯系起來了。 刁民就是刁民,看樣子還是他這九五之尊鐵口直斷,從無錯漏。 康熙不由得得意了幾分,又見自己這會兒猜中了張廷玉的心思,心情大好,一擺手便道:“一枚宮花算什么?這都是給狀元戴的,婦人要戴的是女人們戴的花。三德子,去內務府那邊尋幾盒,晚些時候給張翰林這邊送去?!?/br> “嗻?!?/br> 三德子喜笑顏開地應了。 張廷玉一掀袍子就想謝恩,不料康熙一擺手:“免禮,今兒高興,各自跪安回家去吧?!?/br> 說完,就背著手去了。 后面跟著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 看著的時候,人人都是目不斜視,可是卻在走過去了之后有很多人回頭看了一眼,到底還是四阿哥反常地彎彎唇,隨后又恢復到一臉的冰冷了。 市井刁民。 竟然還得了賞? 真是張廷玉一人奪魁,連著刁民也升天了。 張廷玉這才有了空閑,與眾人一道離開了宮禁,出了宮門。 季愈終于敢跟張廷玉說話,“今日真真是揚眉吐氣了一回,往后還要靠衡臣兄多多提拔了。不對,今兒該叫做張翰林!” 張廷玉搖頭笑,這季愈倒是個自來熟的有意思的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倆都深知這道理,于是一笑,并肩而走。 后面跟著的是王露和汪繹。 汪繹這一回殿前失了儀容,王露則是自己與張廷玉辯論的時候落了下風。 王露還好,原本就是個探花,已經是翰林院修編,即便是落了下風也沒人說要把他黜落下來;可汪繹就倒霉了。 朝考館選,一般有兩種進去的辦法。 一個是文章寫得漂亮,稱之為“文入選”,還有一種是人長得漂亮,稱之為“人入選”。 尋常而言,能入朝考的人,文都不差,那么“人”就成為相當重要的一點了。 你說你長得丑? 真真是抱了個歉! 咱們翰林院啊,收不下丑人! 真心的,往后咱們院里的翰林可都是要當高官的,在皇帝面前晃的人要是長一臉的大麻子,誰還能讓你當官??? 老的,不要! 丑的,不要! 氣質猥瑣的,不要! 讓皇帝看了生厭的,咱們通通不要! 你汪繹?萬歲爺說了,見了你這人面目可憎! 咱翰林院啊,不要你! 得。 汪繹朝考成績雖好,終于還是落榜了。 今日汪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恍恍惚惚地出了宮門的。 王露在他耳邊說著話:“汪兄,你也不必太過在意,那張二乃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遲早你能翻身再起……” “啊啊啊——” 汪繹終于忍無可忍,瘋狂地抱著自己的頭大叫了一聲,竟然一把推開了王露,“你滾!” 王露整個人都被推到橋上成了個大馬趴,頓時罵出聲來:“好你個汪繹,到底干什么呢!” 此刻這邊的變故,已然被眾人看見,一下就有人大叫一聲:“汪繹受不了刺激,瘋了!” “汪繹瘋了!” “天哪他瘋了!” “快,他要干什么!攔住他!” …… 張廷玉與季愈轉身過來看,正好逢著汪繹沖上來,指著張廷玉鼻子便罵:“你張廷玉面厚心黑,哪里敢叫你張廷玉,不若改名叫張心黑!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處處打壓于我?!” 他紅了眼,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本該是如何高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