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279
康熙心情本來不大好,想著順天府這一籮筐的破事兒就整日里撓頭。 好歹復試過了,要好好整整下面的官員,今兒張英李光地這里都把批閱過的答卷給交上來了,康熙爺也就順手這么一翻。 人還在園子里,皇子們也都陪著看,這一回的事情太嚴重,康熙提點著下面的阿哥,要他們別隨便插手呢。 豈料,他一面端茶一面喝,一見眼前批了字的答卷,竟然噴出了大半口茶,差點嗆住了。 只眾人驚恐萬分,哪里想到皇帝竟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這批得真是夠妙,對付此等狗屁不通的文章,真是妙極了!” 他將答卷朝著下面一扔,讓三德子捧了給大臣皇子們看,一個個都笑出來了。 張英也一看,頓時愕然。 這是一份最終被評為了四等的八股文。 順天府的題與“雞”有關。 但見答卷之上寫:其為黑雞耶?其為白雞耶?其為不黑不白之雞耶? 后面藍筆為閱卷官批:蘆花雞。 答卷之上又寫:其為公雞耶?其為母雞耶?其為不公不母之雞耶? 后又為藍筆閱卷官批字,曰:閹雞。 張英一見這字跡已經心涼了半截,翻到試卷后半段差點吐血出來! 這一張答卷的考生引用了《尚書·秦誓》之中的一句“昧昧我思之”,結果也不知是故意還是錯寫成了“meimei我思之”,但見閱卷人大筆一點,批曰:“哥哥你錯了”,后面直接評成了后三等之中的第四等,不合格! 張英擦了半天的冷汗,憋著沒說話。 李光地使勁兒地轉過身來憋笑,終于沒憋住,大笑著對張英道:“我那些答卷都是看完了再交上來的,張英老頭,你昨兒抱了一大堆回去,即便是批閱完了,也沒來得及看完吧!這定然是你那邊批上來的答卷,我這里斷斷沒有!斷斷沒有的!” 康熙太久沒遇見這樣可樂的事兒了:“還別說,句句中肯,最后那哥哥meimei還對仗工整,張英啊,你背后哪個幕僚批的?” “這……這……” 張英掏出帕子擦冷汗啊,一直都是這動作,打從看見那答卷上頭的字跡便沒停過。 康熙等人都感興趣地看著,太子爺也大笑著,阿哥里唯有四阿哥還冰著一張臉不茍言笑。 “說罷說罷,作批的也定然是位才思敏捷的,不曾有什么罪的?!?/br> 這樣的一張試卷,給四等還是相當中肯。 張英這才松了一口氣,虛弱道:“老臣府里只有一個大兒子中過進士,一個二兒子中過舉人,這批語當是二兒子的字跡……” 第一二九章 官二代 張英戰戰兢兢地聽著眾人的打趣,附和著,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手抖腳抖滿心都是不安的感覺。 臨出宮門的時候,太子爺還哈哈大笑,說“張先生家的二公子倒是比您有趣多了”,這話說得是委實不客氣,畢竟太子厭惡張英。張英是太子的老師,要求很是嚴格不說,還不為太子所用,久而久之就讓太子生厭。 現在看張英如此謹小慎微,太子自然高興。 他笑完了就直接離開了宮門,身邊的四阿哥等人也跟著走了,大阿哥胤褆還一直夸贊張英的兒子有本事,只是他們都走得快。 末了剩下一個八阿哥胤禩,這一位爺風度翩翩,上來就給張英拱了個手,張英一見連忙往地上跪。 胤禩一看他這油鹽不進的模樣,倒是什么拉攏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溫顏笑了一聲:“張大人不必緊張,不過是跟您打聲招呼而已?!?/br> 張英道:“哦,那老臣也只是跟您還個禮而已?!?/br> 胤禩面皮抖了抖,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拂袖便去了。 張英哪里看不出這一位爺一直在拉攏鉆營?只是他不愿意被人拉攏了去,一旦陷入了黨爭,事情就陷入麻煩。 唉。 張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卻想著張廷玉將來做官,怕是要腥風血雨一場。 李光地從后面跟上來,差點笑得打跌。 “今年會試的總裁官乃是太子的人,咱們的老朋友了,索額圖那邊的熊賜履,你可知道?”李光地跟張英都是皇帝的人,這兩個老東西惺惺相惜,在朝堂上站著,都有一種同氣連聲的味道,這會兒李光地說這話的時候卻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 張英自然知道太子厭惡自己,可那又有什么麻煩? 索額圖乃是給太子撐腰的人,熊賜履則與索額圖狼狽為jian,這一回會試又不知道要網羅多少人才了。 只因為會試之前,不少舉人會給諸位考官“遞卷頭”,模擬答卷將自己的試卷交上去給會試的主總裁官和,若是官員有心就能記住這人的字跡,等到會試的時候直接放行便能提拔。鄉試的時候會糊名易書,也就是不僅涂掉考生名字,還要派人專程將考生的試卷謄抄一遍,為赤色,考生原卷則為墨色。到了會試,書法也成為選定名次的一點,也就沒有了“易書”的說法,都是考生原卷批閱。 這樣一來,就有不少人能鉆空子了。 也就是說,若索額圖他們存心要搗亂或者拉攏人才,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張英想想,只道:“左右會試沒道理故意黜落我兒,科舉越是到了上面,越是嚴格,今年出了順天府這件事,總不能再出一回事。我兒也不求前三甲,只要在后面榜上有名就成。你我都知,中狀元榜眼和探花的,雖也前途無量,可真正高官厚祿一輩子的又有幾個?” 蓋因其高中之后大多疏狂放浪,以至于不再嚴謹自持,過高的名聲和過早的揚名,都讓這些未來的棟梁之才夭折一時。 張英說這話的道理,李光地哪里能不明白? “看樣子,會試的名次,你已經給你家二公子定好了?” 張英點了點頭,“第四便好,至于殿試金榜全看皇上怎么想?!?/br> 反正張英講究韜光養晦,現在事情已經開始超出他的控制了,后面只盼著還能把得住。 兩個老頭子你一言,我一語,這才慢慢順著長長的宮道出了宮。 張英打道回府,剛剛進府便叫人傳張廷玉去訓話。 張廷玉在屋里給胖哥兒做魯班鎖,不過老是不大成功,“我這比你那什么靠譜多了……” “胖哥兒乖,胖哥兒帥,不理你爹,等到抓周你就照著好玩的抓,甭跟他們抓那毛筆,聽見了沒?” 顧懷袖只想著張家一家子的書香世家,兒子生下來不容易,他愛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強迫著他去讀書。 兩口子的教育方針開始出現了分歧,這陣子一直都在扯皮。 張廷玉一副郁郁的表情,只道:“若是讓父親知道,定然沒你好下場……” “我只是想起了霆哥兒?!鳖檻研渥罱鲜窍氲仅鐑?,“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一只竹蜻蜓……打小就被他爹娘逼著讀書,看著多乖巧多懂事?千人疼,萬人愛……可喜歡的東西就是尋常孩子喜歡的東西,何必去逼他?” 這一回,張廷玉終于沒說話了。 他將手里的木頭放在桌上,看著顧懷袖低眉垂首地看胖哥兒,溫溫和和地,讓人看著心都軟了。 張廷玉道:“往后我不說了?!?/br> “胖哥兒選什么都是胖哥兒自己的路,咱們當父母的不插手太多?!彼D了一下,抬頭起來笑,“若是他自己喜歡讀書當然好,不喜歡我也不逼他。順其自然……孩子貪玩,小時候還是多玩玩比較好……” 妥協的人,最終變成了張廷玉。 他情知顧懷袖把孩子當成了寶,她心思剔透,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況且孩子還小,往后還要繼續看。 這樣一想,張廷玉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