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73
這樣的話從吳氏身邊那婆子的嘴里吐出來,倒是笑吟吟的,似乎一點沒惡意。 吳氏身邊有兩個能干的,一個婆子,王福順家的;一個大丫鬟,叫長安。 此刻那叫做長安的,看上去規規矩矩,只梳著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像個普通大姑娘。容貌雖好,可沒怎么打扮,倒是老實模樣,不過目光炯炯,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王福順家的身材有些臃腫,年紀大了就開始發福,厚厚的雙下巴倒是喜慶,有些福態。 她笑容可掬地說完這一番話,長安則在一旁聽著,也不插一句嘴。 顧懷袖沒接話,聽張廷玉道:“既如此,便不打擾母親了。懷袖,我們走吧?!?/br> 他轉身,也根本沒一定要見吳氏的樣子,轉身拉著顧懷袖就走了。 后面大丫鬟長安跟王福順家的,禮數倒是周全,一躬身送走他們,這才回去跟吳氏說。 吳氏哪兒在困覺?她正跟屋子里坐著的張廷瑑說話呢。 四公子張廷瑑,今年才十歲,不過天賦出眾,已經能做對子了,很得吳氏喜歡。 此刻,他顯得有些天真:“為什么娘不見二哥???” 張廷瑑覺得二哥人還不錯,二嫂也很漂亮。 他曾經說想要娶個二嫂那么漂亮的媳婦兒,可他的貼身丫鬟浣花聽了卻告訴他,他二嫂是個心腸狠毒的,是園子里的美女蛇,叫他別跟二嫂說話,還不準他在吳氏面前說二嫂怎樣怎樣。 張廷瑑雖不知道為什么,可浣花伺候他不少年了,也就聽了這話,絕口不提二嫂怎樣。 他年紀小,不懂事,可很聽話,很聰明。 吳氏摸著他的頭,又噓寒問暖,給他把衣服上的盤扣解開又扣了一遍,這才放心。 “別跟我提你二哥,就是他命硬,差點克死你大哥!你離你二哥遠些走,聽見沒有?” 張廷瑑被吳氏一下變臉給嚇住了,有些發愣。 “命硬?” 小孩子還不懂這些。 吳氏嘆了口氣,想起小時候老大帶著老二游春的事情。 老二那時候年紀小貪玩,在河邊戲水,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半天沒冒起來,嚇得岸上張廷瓚冒汗,也不顧自己根本是個不會水的,就下去救他二弟。結果他一進水就沒了影子,反而是張廷玉打水底冒出來,一點事兒沒有。 上面跟著出去的下人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跑過來撈人,好不容易把張廷瓚給撈起來,已經去了半條命,閻王爺跟前兒走了一遭,這才撿回命來。 她那時候找了道士算命,道士戰戰兢兢哆嗦著跟她說,是二公子命硬,克著大公子了。還說,大公子跟二公子之中,這一輩子只能有一個人大富大貴,否則要犯命煞。 吳氏以淚洗面,在老大病中就沒離開過他的床。 張廷玉想要進來探病,也被吳氏叫人打出去,跪在他大哥門外整整有三天。 打那以后,吳氏就鐵了心,覺得張廷玉是命里帶煞的。 別的兒子起名都是瓚、璐、瑑,帶個玉字邊,可偏偏張廷玉的名字就是個“玉”字,一個人壓了兄弟里三個。 她給張英埋怨過,說不該起這么個名字??蓮堄⒉还?,他說名字是一輩子的事情,已經起了就不該再改,說什么也不動,還罵她是婦人之見,頭發長見識短。 張英不改是張英的事情,吳氏是不管了,她也不管自己這個兒子了。 張廷瓚那一次差點沒了命,她警告過多少次,讓老大別跟老二走一塊兒,可偏偏廷瓚不聽。因著張廷瓚年紀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吳氏只好把心思放在三兒子跟四兒子的身上。 反正這些年,但凡是兄弟們跟張廷玉走得近了,就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管有關沒關,吳氏只覺得是張廷玉的錯,這些年來也就越發地厭惡他。 還好,老大早早地就中了進士,而張廷玉卻是漸漸平凡下來,一事無成。她開始覺得,當年那道士真是鐵口直斷,張廷玉跟張廷瓚兄弟兩個,只能有一個人好。 這些都是陳年往事,可已經擱在她心里許多年了。 她想著想著就開始嘆氣,戳著張廷瑑的額頭,語重心長跟他說:“你啊,別跟你二哥走一塊兒,也別跟你二嫂走一塊兒?!?/br> “為什么呀?”張廷瑑皺著眉頭,十分不解。 吳氏笑:“天煞孤星跟天煞孤星湊一對兒,你二哥命硬,娶了個媳婦兒卻說是宜家,我想著那道士說的總不會錯??梢耸乙思?,不代表你二嫂就是什么好人。人品,跟命格,這是分開的?!?/br> “我二嫂是蛇蝎嗎?” 張廷瑑想起丫鬟浣花的話。 “對,你二哥是蛇,你二嫂是蝎,碰見要倒霉的?!?/br> 吳氏盡管拿話嚇他,她膝下有四子一女,沒了個張廷玉在跟前兒,從不覺得寂寞。 張廷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里卻想著,他一點也不怕。他話語稚氣得很,一口道:“跟戲文里唱的一樣,蛇蝎就該好好治治!” 吳氏被他逗笑:“對,就該好好治治?!?/br> 張廷瑑在吳氏屋里又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被來尋他的浣花給領走。 “浣花,我記得你跟芯蕊jiejie好,芯蕊jiejie現在是不是去伺候二嫂了???” “芯蕊還是伺候在二爺的身邊啊,二少奶奶帶了丫鬟來呢?!变交▼汕慰蓯?,牽著張廷瑑的小手,還要去學塾見先生,等先生給訓個晚話。 “自己帶丫鬟啊,我聽說她還帶了個廚子來?!?/br> 張廷瑑琢磨了琢磨,又問浣花:“你知道我二嫂的廚子嗎?” 這事兒在下人中間可傳得廣了,誰見過陪嫁帶個廚子來的?下人們都說這二少奶奶是嬌生慣養,虧得二爺能忍,也沒將這廚子給攆出去。 她想起今兒早晨芯蕊竟然被罰,一直在屋里跪到了中午,等著老夫人知道了,才叫起來,去屋里敷藥。結果敷藥的丫鬟回來說,芯蕊雙膝上全是傷,脖子上也被珠釵劃了一道口子,看著怕人得很。 二房管教下人,老夫人即便想要開口,也得顧忌新婦顏面,已經放了話,等過一陣就去拿捏她,給芯蕊出口惡氣。 現在看四公子這樣問那廚子的事情,浣花嘻嘻笑道:“那個廚子我知道啊,可厲害著呢……” 一步一步,浣花慢慢地引著張廷瑑往閬苑前面走。 日頭已經斜了好一會兒,天將暮時,天空里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眼見著一下就冷了起來。 剛剛回了屋的顧懷袖捧了個手爐,坐在炕上,盤著腿,一手摸著手爐,一手捏著棋子,皺緊眉頭。 張廷玉只在屋里踱步,背都拿倒了,時不時看一眼顧懷袖。 顧懷袖被他看得心煩,沒好氣道:“你要念,裝也裝得像一點,書都拿倒了!” 張廷玉低頭一看,果然如她所言。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將書往炕上一扔,卻仰面躺在了顧懷袖的身邊,伸出手臂來圈著她細腰:“都說了你記不住,你偏要擺,這不是為難你這小腦瓜子嗎?” “呸!” 顧懷袖還就跟那棋盤杠上了。 她今兒在顧家石亭里看著張廷玉跟顧寒川下的那一局,就知道有貓膩,問張廷玉,他卻賣關子不肯說,還譏諷她,說她是沒事兒找事兒。 顧懷袖一賭氣,直接擺了棋盤,自己慢慢放棋子。 可那時候滿盤的都是黑白,盡管她刻意上去記過棋子的位置,可也難免記一半丟一半。因而,眼下這棋盤, 擺到中間就亂了。 顧懷袖是心煩意亂,想甩開他的手,自己靜心擺棋。 可張廷玉看著她皺眉抿唇的樣子,卻無端地心疼起來,調笑她一句,竟然一手撐著頭,一手從她腰上繞過去,將她環在棋盤跟他胳膊之間,而后捻起一枚棋子,“啪”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