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64
張廷玉仔細地考慮了一下,也覺得自己應該說。 他跟顧懷袖,即便是沒有什么所謂的“情”字,現在也應當是捆綁在一起的夫妻一體。 張廷玉讓她坐近了一些,慢慢地說起這府里的情況來。 張家書香世家,往上追溯幾代,到明朝都是做官的。 那些都是遠話,但說近的,現在張英就很厲害,當著太子的老師,也是四阿哥的老師,康熙肯把大清未來的皇帝給張英教,那就代表著康熙對張英的信任。 可張廷玉這時候說了很要緊的一句話:“父親雖是太子的老師,可未必得太子喜歡,況自打我父親成了太子的老師之后,太子便日漸不學好。我父親當太子的老師,卻并非太子一黨?!?/br> 為什么,顧懷袖覺得張廷玉給自己講的不是這府里的事情? 她有些發怔,沒料想張廷玉又繼續講了下去。 “參與黨派之爭終究有危險,不如跟緊萬歲爺來得妥當。所以不管多艱難,別人怎么說,我父親也也堅持了下來,中立著。你很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大阿哥一黨的明珠將我父親視為至交,太子一黨的索額圖也將我父親劃入他的勢力范圍。你說我父親,到底是哪一黨的呢?” 顧懷袖心頭一凜,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張廷玉,卻沒勇氣將這件事給說破。 正常男人,誰會對自己的女人說這些? 她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張廷玉抬手幫她理順鬢邊的一縷發,嘴唇微微彎著:“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又有一言曰,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們張家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可最危險的也就是這聰明人。我只盼著你別這么聰明,當個蠢笨的,可好?” 他笑意盈然地看著顧懷袖,顧懷袖指尖卻微微泛著涼意。 她抬眼注視著張廷玉,張廷玉則毫不避諱地回視。 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無話。 顧懷袖沉默了許久,“你……” 想想還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顧懷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記得了?!?/br> 她終究還是沒說。 張廷玉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然后道:“我只盼著你是真知道了……” 可顧懷袖卻知道,那泥潭沒那么簡單。 張廷玉這一番話,旁敲側擊的,不知道是不是暗示著什么。 除了四阿哥之外,顧懷袖沒跟別人接觸過,若張廷玉這一番話真的意有所指,也只能是指顧懷袖跟四阿哥這一點聯系了。 他說得隱晦,顧懷袖也聽得隱晦,模模糊糊感覺到他想要說的,似乎要抓住了,可張廷玉又不說透,留著給她自己揣摩。 顧懷袖真恨不得把他頭顱給揭開,看看里頭藏了些什么。 “我們家的情況,別的倒都很簡單。內宅之中的事,多半都是小事,要出什么事,也都從外面來。你緊著點心,也不必太擔心宅院之中,總歸都不會……” 不會怎么? 張廷玉陡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也不遮掩,閉上嘴,便道:“大嫂跟大哥是伉儷情深,我爹沒納過妾,這日子你愿意怎么過就怎么過,但凡屋里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我這邊的丫鬟和小廝,除了阿德,你都可以隨意?!?/br> 阿德,這一個顧懷袖記住了。 她想起張家這情況,有時候覺得復雜,可想想也真就是妯娌婆媳間的那一點事,跟她當時在四阿哥那里經歷過的生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張廷玉這一句話,是又說到了點子上。 她聽著他說,又慢慢點著頭,眼看著天將黑,才喚了丫鬟們來布菜。 夫妻兩個食不言寢不語,吃了飯,一個坐在書案后面看了會兒書,一個半躺在床上玩兒了一會兒買來的魯班鎖。 等書房里的燭火吹熄了,顧懷袖還沒知覺,兀自瞪著一雙大眼睛,擺弄手中的東西。 一大堆的木頭,不用任何的楔子,就能這么拼卡在一起,可拆散了就拼不回去,也真是奇怪了。 她盯得認真,沒注意張廷玉已經脫了外袍走過來。 “哎……” 手上一空,同時一道黑影覆蓋過來,顧懷袖抬眼一看,張廷玉已經將那東西握在他手中了。 是個籠中取寶的鎖,這東西叫魯班鎖,也有人叫孔明鎖,到底是誰發明的,眾說紛紜。 不過看看這樣式,倒是極為精致。 他順勢就坐了下來,捏著這橫縱木條拼起來的魯班鎖,道:“你喜歡玩這些嗎?” 顧懷袖靠著床柱,搖搖頭:“無聊打發個時間,別的倒還好,費腦筋了一些?!?/br> “腦子太久不用會生銹,你可以裝得蠢一些,不過內里還是聰明些的好?!?/br> 張廷玉笑出聲來,卻伸出手指,輕輕地將那鎖的幾根橫木推拉了一下。 顧懷袖一下湊過來看。 也不知張廷玉是怎么回事,他動作不緊不慢,卻像是在做出這一個動作的時候,已經想好了下一個動作。 將一塊木條推過去,就能露出里面裝著的“寶”,一枚不小的珍珠。 很有規律,也很有節奏,慢慢地推開,露出來的縫隙越來越大,等到這縫隙大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取出珍珠了。 “嗒”地一聲輕響,張廷玉輕輕一晃手,已經將那珍珠取出。 他把它遞給顧懷袖,而后手指卻飛快地動起來,將那一個拳頭大小的魯班鎖給還原,扔到顧懷袖枕邊。 見她還捏著珍珠發愣,張廷玉便莫名地笑了一聲,一下將她按進錦被里,道:“這些個東西玩著費神費腦,白天玩玩,晚上就別一直盯著了,晚上還是該早日歇息?!?/br> 他又慢慢用被子把她裹起來,自己去吹熄了蠟燭,也躺進床上去。 兩個人鉆到一起去,彼此靜默無聲。 完事兒了,她打了個呵欠,卻又睡不著,只一手支著頭,看張廷玉也沒睡,便問道:“那小陳姑娘,定然是未來的弟媳了?” 張廷玉見她一條雪白胳膊露出來,便拾了錦被給她蓋上,道:“爹娘跟當初的陳縣令都是認識的,算是故交。小陳姑娘是當初父母說好了,要嫁進張家來的,若沒什么意外,過兩天把事兒說成了,她也就回去了?!?/br> 好歹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如今是以照顧堂姐的名義住在顧家,可等著要談親事,就有些不對了。 顧懷袖聽著就皺了眉,她輕哼了一聲:“那可得心疼你三弟了?!?/br> “你心疼他?”張廷玉眉頭微微擰起來。 夜里顧懷袖也看不見他表情,懶洋洋地縮進被子里,感覺到自己身邊這一具身體比自己燙得多,她就更懶了,大抵旁人說的什么飽暖思yin欲和人rou爐鼎,就是這感覺吧?飄飄欲仙的…… “小陳姑娘不是個好相與的,我瞧著不像是個懂事的。罷了,嫁進來也是他們三房的事情?!?/br> 兄弟們總有一天是要關起門來過日子的,他房是非,顧懷袖還是少參與,免得觸怒了頭頂那一位婆婆吳氏,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張廷玉聽著,也跟顧懷袖是一樣的想法。 琢磨這些沒意思,還不如早睡了。 次日天沒亮,張廷玉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