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_第153章
…… 何初三一早就探明路線、踩過點,曲曲折折地繞了一段山路,將車停在半山腰的一處空曠處。再往上就要步行了,他抱著箱子走在前面,邊走邊給拖拖拉拉走在后面的夏六一指路。 “六一哥,這里有個坑?!薄靶⌒哪_下,有塊石頭?!薄斑@里樹根……” “閉嘴吧,”夏六一說,“你六一哥沒瘸,也沒瞎?!?/br> 山并不高,夏六一跟著何初三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就到了一處可以觀景的平坡。何初三挑挑揀揀地尋了一處平坦又干燥的地方,從紙箱里翻出一張防水的帆布毯鋪在地上,點起一支蚊香,請夏大佬上座。 “不是說放煙花?”夏六一莫名其妙地盤腿坐了下來。這里地勢這么狹窄,周圍樹木密集,可不是什么縱火的好地方。 何初三從紙箱里捧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小心地剝開,從中捧出了一把小巧玲瓏的手持煙花。 “……”夏六一。 他想把何初三按在地上狂揍屁股——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玩這么少女的把戲?! “放大煙花太引人注目了,萬一引來警察怎么辦?再說這里也不適合放呀,引起火災怎么辦?”何初三從他扭曲的面容上讀出了他的心聲,解釋道。 夏六一頭疼地捂著臉不想看他,耳朵里聽見何初三“擦”地一下點燃了小煙花,“滋滋滋”的燃燒聲。 “六一哥你快看!超好看!”何初三興奮地呼喚道。 夏六一從手指縫里瞄了過來,見那紫紅的煙火絢爛而奪目,映得何初三的笑容璀璨,眉目動人。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索性把臉別開了,強忍著怦然心跳。 “你自己也拿一支嘛?!焙纬跞氖?,將一根小煙花塞進他指尖,“快拿著,我給你點燃?!?/br> “你煩不煩?”夏六一抱怨說,手里捏著煙花,扭回頭來看他,“小孩子玩的東西!”一邊罵一邊眼光就被在自己指尖綻放的繽紛花火吸引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看,還下意識地左右擺動了一下。 他小時候遠遠地見人玩過這樣的東西,羨慕而好奇,現在終于拿在自己手里,理智上覺得“不過如此”,眼睛卻壓根移不開??粗粗?,察覺到何初三微笑的目光,他又有些惱羞,在何初三臉上捏了一把,“笑什么笑?熄了,再點一支?!?/br> 兩個大小孩盤腿對坐在月色皎潔的樹林里,樂此不彼地點了一根又一根。何初三說要對著煙火許愿,閉上眼睛自己許了一個,然后硬逼著夏六一也許一個。夏六一說他少女心滿懷、像個夏六一沒談過戀愛、不懂浪漫。夏大佬惱羞成怒,一把將他摁倒在帆布毯上,狠狠啃了幾口,何初三被他咬得嘴唇發疼,一邊笑一邊掙扎,趁他松懈,反而撲上來咬他的耳朵。兩人好像兩只互相逗趣的小動物一般撕來咬去,一不小心何初三的下巴狠狠撞在夏六一的額頭上,疼得捂著下巴直抽氣,夏六一哈哈大笑,樂得合不攏嘴。 這是他這些天來第一次放肆地大笑,第一次放肆地發泄出心底的情緒。笑著笑著,一滴眼淚突兀地從他臉上淌了下來。他全然不知地笑著,直到看見何初三驚訝的目光,這才下意識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滿手濕潤。 淚水大滴地從他眼眶中滾落,根本止不住。他呆滯地笑著,低著頭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世界仿佛突然沉寂下來,風聲、蟲鳴聲、何初三呼喚的話語,都不復存在。 何初三湊上來雙手捧住了他的臉,輕輕吻住了他顫抖的唇。夏六一的喉口哽咽著,被他溫熱的唇舌喚醒了感官,過了許久,才低低地發出了聲音。 “小馬死了……” “什么?”何初三退開唇,沒有聽清。 “小馬死了,”夏六一哭著說,“阿三,小馬沒了?!?/br> 第六十八章 還沒度蜜月呢 “我親眼看他掉下去了,我抓不住他……小馬沒了……” 何初三的心痛大于愕然,胸口酸楚地疼痛著,將夏六一抱進懷里。夏六一埋首在他肩頭泣不成聲,崩潰得一敗涂地。他最好的兄弟死了,總跟在他屁股后面嘻嘻哈哈拍馬屁講笑話的小馬死了,他以為他足夠的隱忍和堅強,他以為面對生離死別他早已經麻木,可當看到掌心淚水的那一剎那,他便看清了自己的軟弱,他不是血雨腥風里走來對一切無動于衷的“血修羅”,他只是一個凡人,也會笑也會哭,也會悲慟也會恐懼。 他一邊痛哭一邊用盡力氣抱住了何初三,他生命中所剩無幾的溫暖,他絕不能再失去的。何初三輕輕地撫著他的肩背,嘴唇貼在他淚濕的發鬢輕吻著,沉默而溫柔地陪伴著他。 …… 夜已深沉。何初三開車駛上了回小廟的山路,夏六一眼圈微紅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呆呆地不發一言。 何初三并沒有問他小馬的死因,除了安撫沒有多說一句話,他知道夏六一此時只需要他的懷抱,再多的詢問不過是在夏六一傷痕累累的心頭再添一道新疤。但他的心也被利刃劃開了一條血淋淋的大口——小馬死了,秦皓受了這么重的傷,夏六一的傷也不輕,還有他們所有人都絕口不提的小玉,他隱隱猜到了一場激烈的血戰,一場足以令剛剛與他互定終身的夏六一拋下他而親赴的血戰,一場意外地獻祭出了小馬性命的血戰。為什么?為錢?為名? 不,都不會,他深深地了解夏六一,夏六一絕不是那樣利欲熏心的人,也絕不愿意為了一場與毒梟的交易而付出這樣殘酷的代價。他想到秦皓那張與青龍實在太過相似的臉,想到夏六一接到電話拋下他離去的那一夜,想到夏六一搬回村屋突然開始的搏斗訓練,想到明明身份十分敏感卻來香港拋頭露面的小玉,想到小玉在青龍別墅中看到青龍和小滿的照片時那怪異而曖昧的反應……一連串零星的線索拼出一張殘破的拼圖,雖然看不出全貌,但他卻隱隱地有了一個令他心寒的猜測。甚至無需任何線索,光憑他的直覺,他就能夠作出同樣的猜測: 為錢?為名?不,是為情,為仇。只有一件事,只有一個人,能讓夏六一這樣失控,這樣不計代價,不顧一切。 ——為了青龍。 何初三的眼睛酸澀起來。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夏六一,他強壓下了心頭沸騰的復雜情緒,不動聲色地回頭看向前路,專心駕車。 …… 后院中的杯盤狼藉已被勤勞的僧人們清掃一空,除了空氣中淡淡的酒味,不留一丁點痕跡。何初三將夏六一送回了他的小屋,伺候著他脫下衣服,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身,換了膏藥與繃帶,這便想回到自己居住的那屋去。夏六一突然出手,扯住了他的襯衫后腰。 “怎么了?” “……” 夏六一不發一言,看著自己拉扯他襯衫的手指。 何初三拉過床邊的凳子,“我在這兒陪你,等你睡了我再走……” “走”字被夏六一狠狠地一拽給拽沒了,他撲倒在夏六一身上,于是只能順勢上了床,但還有些擔憂地念叨,“床太小了,我會壓到你的傷……唔?!毕牧灰话驼莆孀×怂淖?。 何初三在他掌心里無奈地笑了笑,覺得他像一只養熟以后黏人的大貓——不過這話可萬萬不敢講出口。三兩下脫了襯衫和長褲,他尋了個不壓傷口的姿勢將夏六一摟進懷里,兩人疊成一人,就這么擠在狹窄老舊的單人鐵床上睡了過去。 …… 夏六一夢見了小馬,小馬在山林中奔逃,步伐矯健,神色輕松,他沒有掉下去,他逃出去了,真好。還夢見小滿,小滿坐在滿天星的花叢中唱著歌,一邊唱一邊給自己編著辮子,像個快樂的不諳世事的孩子。然后他見到了青龍,青龍獨自坐在別墅的陽臺上,在月色中沉默不言地抽著煙,側臉沉穩而從容。還是少年的他端了一只相機過去偷拍,被青龍發現了。青龍手指夾著煙,回過頭來看著他,有些寵溺有些無奈地笑了。 夏六一卻笑不出來,他看見了青龍腹間的血跡,看見了那兩把深深插入他身體里的青龍刀。青龍的嘴角滲出血來,笑意被鮮血浸染。無數雙鬼影般的手臂突然從空氣中顯現,撕扯著青龍向外墜去。夏六一大吼著想追上去,嘶啞的喉嚨卻仿佛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徒勞地揮動著手腳,卻仿佛被凍在原地,無法動彈一分一毫。胸腔劇烈地疼痛著,漸漸地喘不過氣,他仿佛朽木一般倒在地上,無聲地哀嚎,孱弱地掙扎…… 他驟然睜開了眼睛! 昏暗中,只能聽見自己激烈的喘息聲,喘了好幾下,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埋首在何初三的胸前,額上的汗水已經沾濕了何初三的胸口。 有些狼狽地抬起頭來,他發現何初三也醒著,正在昏暗中看著他。 何初三伸手揩了揩他額上的汗,輕聲道,“做噩夢了?” 夏六一的呼吸仍未平復,悲涼與恐懼仍在濕涼的空氣中縈繞著他。他抓住了何初三的手,挨到自己唇邊親吻對方指間的戒指,又湊上去主動親吻對方微皺的眉頭。何初三與他十指交接著,微微使力翻身,將他壓覆在了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