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雞之始于足下_第63章
一年已是最好的期望,醫生一如既往地沒有給出絕對的保證——若情況不樂觀,則需要休養更久。 然而,一年是無咎給自己的最大期限。 就在這時,無咎和千里起了第二次爭執。 也是他們認識這么多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執。 千里不得不面對一個兩難境地——一邊是無咎,另一邊,是職業聯賽。 千里沒有糾結太久,他的決定甚至有點快刀斬亂麻的意味。他要和無咎同時宣布休賽,陪他養病。 無咎拒絕了。 非常堅決。 那一天,在冷冰冰的病房里,無咎坐在床上,千里站在他面前,兩人各執一詞,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無法退讓。 “你也休賽了,戰隊怎么辦?比賽怎么辦?”無咎鏗鏘地質問。 千里看著他,說不出話。 “你的職業生涯怎么辦?”無咎說。 休賽一年?別開玩笑了。電競選手的職業生涯可謂轉瞬即逝,黃金巔峰期更是關鍵中的關鍵,在這個階段拿不到最高榮譽,有可能這輩子都不用想了。千里現在正是二十一、二歲之間,非要說巔峰期的話,都算是巔峰期的末班車了,他這個時候休賽,跟葬送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什么區別?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無咎的問題,千里回答不上,一個都回答不上。 怎么辦? 他也不知道怎么辦。 他不知道。 這是他們一手創立的戰隊,他們沒有說走就走的自由。此時離開,與拋棄何異? 他想奪冠,很想很想,也許比任何人都更想,多少個晚上,他連夢里都是比賽的場景,電競已深深地嵌入他的生命里,成為他靈魂的一部分。 但是,面前這個人,是他靈魂的另一部分啊。 “如果你是我,”千里輕輕地開口了,“你會怎么做?” 無咎頓住了。 他的問題,千里回答不上,那千里的問題,他回答得上嗎? 片刻,無咎笑了笑,笑容中的苦澀一晃而過,“如果你是我,你又會怎么做?” 千里澄澈的目光凝望著他,一語不發。 是啊,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呢? 誰能告訴我一個完美的答案? 如果我是你,我無論如何都會陪在你身邊,因為我知道那樣的不安與孤獨會如何日復一日地侵蝕你的內心,我明白那種煎熬與折磨、惶恐與憂慮……那種深陷黑暗深處的無力與絕望,我體會得到,你會多么需要支持與陪伴。 我真的,真的不想一個人度過啊。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鼓勵你去追逐夢想,因為我知道它是你生命里的光,是你所有抗爭與不屈的意義,是你心中那團烈火燃燒的能源,是你之為你的根本原因。我知道,理解這夢想的分量,對你有多么重要。 除非生命燃盡,否則,我無法放棄。 可我不是你。 千里的兩難境地,也是無咎的兩難境地,他那樣子去逼迫千里作出選擇,連他自己都感到殘忍??伤坏貌粴埲?。 不管千里怎么選,他都必定會辜負某一方。選擇比賽,他要辜負無咎,選擇無咎,他要辜負戰隊,辜負粉絲,更辜負自己。那種負擔之沉重……他扛得了嗎? 無咎有點后悔他當初的沖動了。如果他能預見到今日的局面,放下那可笑的執著,不邁出最后一步……也許,如今的千里,也就不會這么痛苦。 那一場爭執最后以雙方的沉默不了了之,千里犟,無咎也犟,誰都拿不出足夠有力的論點來說服對方。 彼此都想得很透徹,都清楚,自己不會動搖,對方也不會動搖。 似乎是個死局。 事實又一次證明,方法總比困難多,幾天后,千里提出了一個方案。 把戰隊的基地搬到無咎的醫院附近。 千里不休賽,但他也做不到這一年里放著無咎一個人呆著。 這目測是最兩全其美的計劃了,連無咎也沒有再拒絕的底氣。 真正實行起來勢必附帶著諸多麻煩,比如整個戰隊基地的搬遷,無咎所在的那家醫院屬于S市在相關科目方面最好的醫院,算是歷史悠久了,基本處于市中心,周圍都是老房區不說,房價還很貴。吾名一個戰隊還帶著游戲設備,對網絡也有高要求,不是隨便一個房子就能將就的,比原來多花幾倍錢是跑不了了,丁香之吻他們得知這個情況,前前后后沒少幫忙,可外人終歸是外人,到頭來還得靠自己。 然后就是千里的時間分配,戰隊其他成員說好了每周都會來看望無咎,千里也是這么說的,可別人是每周一次,他是……每周七次。 白天訓練,晚上去醫院,這就是千里那一年里的日常。 無咎不在了,戰隊的工作量大增,要招募新隊員,要和新隊員磨合,以前用過的很多戰術都不能再用了,千里更要全面調整自己的打法,還得在不影響無咎養病的前提下適當給他補習,免得無咎一年后回歸戰場時一臉懵逼。各方各面,都要兼顧。 每當去醫院時,千里都會帶上筆記本電腦,在醫院里不能打游戲,甚至不能大聲喧嘩,千里只能用筆記本電腦來研究資料和戰術,有時還得拿紙筆寫寫畫畫。無咎醒著時,他就和無咎一起討論討論,很多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無咎就算不上場了,也還心明眼亮著,多少能啟發一下千里。無咎睡著時,千里就戴上耳機,自己默默鉆研。 開始的一段日子還好,千里嚴格地控制著自己的日程表,一切井井有條。 進入比賽期后,這個日程表就顯得越來越吃力了?;貞浧饋?,整個賽期里,千里每天來回醫院的路上簡直走路都能睡著。 可任由無咎怎么說,千里都不為所動,比賽日不能去醫院已是他的底線了,平時的時間里,他都風雨不改在晚飯時間準時到達無咎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