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 “……” 兩人面面相覷,生怕再變成復讀機。 最終還是急性子的厲橙先開口了:“艾米,我是來找蕭以恒的,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聽到他的詢問,艾米表情變得十分茫然。 “這么大的事情,他沒跟你說過?” 厲橙追問:“說過什么?” “他退學了??!”艾米語氣惋惜地說,“就幾天前,他正在畫室里畫著畫,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表情變得很不對勁,然后當天晚上突然就退學了?!?/br> 厲橙:?。?! “退學????”厲橙以為自己聽錯了。 蕭以恒怎么可能退學?他那么喜歡畫畫,歷盡辛苦才得到來華國美院進修的機會,怎么可能隨隨便便放棄? 可艾米的語氣格外篤定,她親眼見到蕭以恒拉著行李離開,其他同學都說,蕭以恒一定是畫膩了,要回去當他的學霸,所以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可是艾米不信,她追在蕭以恒身后,喋喋不休地問他為什么突然退學??墒鞘捯院闶裁匆矝]解釋——“他只是說,讓我把他畫的畫交給你?!卑讚蠐项^,“我當時還挺奇怪呢,他又沒告訴我你的聯系方式,我怎么把畫交給你啊,沒想到你居然自己找來了?!?/br> 厲橙看著那幅畫,感覺蕭以恒的突然離開變成了一個神秘的謎題。一團雜亂無章的毛線纏在一起,擺在他面前,可他卻無法理清其中的頭緒。 厲橙:“然后呢?蕭以恒離開學校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異常?比如表情很沮喪之類的?” “沒有啊……哦,對了,他走出校門后,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厲橙立刻追問那輛車有什么特征。 “沒什么特征,就是隨處可見的一輛車……我想起來了,那輛車里除了司機以外,還坐著兩個人。一個坐在后排,看不清臉,另一個坐在副駕駛座。在蕭以恒坐進后座之后,那個坐在副駕駛座的中年女人就走下來坐上了后座——就像電視劇里演的押解犯人一樣,三個人都坐在后排?!币驗槟且荒粚嵲谔婀?,所以即使過去了這么多天,艾米依舊能清晰地想起來。 一個中年女人? 一個會跑來學校找蕭以恒、并且有能力讓他“主動”退學的中年女人? 某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厲橙的腦海。 厲橙拼命制止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在排除所有的錯誤可能后,唯一剩下的便是正確答案。 即使這個答案,有那么殘酷。 艾米見他臉色突然變了,她怯怯地問:“厲橙,你知道蕭以恒去哪里了嗎?” “……知道?!眳柍赛c開手機app,定下了最近一趟飛往華城的航班,“蕭以恒應該是被他的父母帶走了?!?/br> 第104章 “我是你兒子的男朋友,我來搶親了!” 輝煌小區a棟。 蕭家。 年輕的alpha面向墻壁, 直直地跪在了那里。特別定制的書柜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數不清的獎杯、獎牌、獎狀,金燦燦的顏色連成一片, 代表了這個alpha從他學會走路到十八歲成年,取得過的所有榮耀。 而現在, 他就跪在這片“榮耀”之前, “懺悔”著自己因為“行差踏錯”,所犯下的錯誤。 即使是跪著, 少年的后背也挺得筆直。那些獎杯所代表的重量, 不能壓彎他的身子一分一毫。 在他面前的地上, 放著一支筆和厚厚一沓稿紙。 紙上大片空白,唯有第一頁的頂端寫著四個大字——“情況說明”。 冰冰冷冷的四字標題,簡直像是下屬在向領導匯報工作。 只是那四個字明顯不是他本人的筆觸, 一筆一畫帶著傲慢,仿佛替他寫下這四個字的人,屈尊降貴, 主動給了他臺階下。 年輕的alpha視線掃過那厚厚一沓等著他填滿的空白稿紙,眼神里毫無波動, 唯有嘴角蕩開一抹嘲笑。 就在這時, 他的房間門被推開了。 一名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即使在家中, 她依舊打扮的端莊精致,就連眼線都畫的一絲不茍,頭發挽成一個整齊的發髻。 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著茶水、點心、切好的水果, 這組“道具”讓她看上去多了一絲親切的味道。 “以恒,mama給你準備了一些吃的, 都是今天新買的水果?!彼M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和善。 蕭以恒一動未動。 女人并沒有在意他的沉默,她端著托盤走進了房間,親切地說:“你啊,像你爸爸一樣倔。你一聲不吭就走了,多嚇人啊,你知不知道爸爸mama去冬令營找你的時候,那個老師說,你根本沒去,mama當時眼前一黑,心臟病都要犯了!……你這孩子,有什么想法都要和爸爸mama說,別自己拿主意,爸爸mama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你好。你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險,我們要有多擔心呀。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怎么突然開始叛逆了呢?”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個普通的關心兒子的母親。 只是,如果她真的關心他,她應該立刻收回對他的體罰,而不是說這些輕飄飄的話。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蕭以恒身邊。 “以恒,你寫了多少了?來,讓mama看看——”當她看到蕭以恒面前空空如也的文稿后,語氣徒然一轉,“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筆還沒動???!” 蕭以恒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我不是都給你寫了開頭了嗎?”蕭母指著那四字標題,聲音拔高,尖利至極,“爸爸mama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寫出來就好了!” 蕭以恒淡淡地問:“怎么寫?” “還能怎么寫?!你一個全市第一不知道怎么寫?就像你寫作文一樣,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你只要告訴我們,到底是誰在什么時候給你灌輸了這種可怕的思想,讓你違抗爸媽,偷偷跑出去,去上什么……上什么美術冬令營??!到底是誰教會了你陽奉陰違,到底是誰哄騙你讓你拋棄你的學業,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次任性究竟闖下了多大的禍!” “……”蕭以恒忽然笑出了聲,打破了長久以來的沉默。 而他的的笑聲,卻如一陣催化劑,讓蕭母更加憤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們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沒聽過我說的每一句話?!笔捯院闾痤^,目光尖利如箭,“我已經向你們說了無數次,沒有人欺騙我、沒有人誘哄我,我更不是為了和你們賭氣,才去學美術。你們就算逼我,我也不可能編造出一個不存在的名字?!?/br> 蕭母大怒:“蕭以恒,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難道你想讓我們相信,你是真心實意喜歡畫畫,你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對我們隱瞞你的行蹤的嗎?” “……是啊?!笔捯院愕恼Z氣冰冷,而他的眼神更加冰冷,“這就是真相,你們為什么不相信呢?” “你——!” 下一秒,暴怒的蕭母把手里的東西全部砸向了蕭以恒。托盤、水杯、瓷碗、盤子…… 那些堅硬的東西毫不留情地砸向了蕭以恒的身體,他并未躲閃,瓷碗重重摔在他的額角,磕破他的皮膚,轉眼間,鮮血涌了出來,滑過他的眼角,仿佛留下了一滴血淚。 蕭以恒嘴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頭上的傷口,無一不是在嘲笑蕭母虛假的母愛。 蕭母再也忍不下去,那樣的眼神讓她的憤怒瞬間冰凍。她扔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后就奪門而出,房間門被重重撞上,震得房頂的燈都在搖晃。 客廳里,蕭父端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報紙。 見蕭母怒氣沖沖地從蕭以恒房間走出來,蕭父抬了抬眼皮,剛才母子倆在臥室里的爭吵,他聽得一清二楚。 “呵,我說的怎么樣,他就是學壞了、有歪心思了,才會走錯路!你對他和顏悅色沒有用!”蕭父語氣奚落,“他到底有什么不滿,我們好吃好喝供著他,培養他,他呢,悶不吭聲搞了個大新聞!如果不是我老同學在派出所工作,查到了他的手機定位,他是不是就要這樣人間蒸發了?他這次換學校沒有通知咱們,那他下次上大學,是不是也不會通知咱們?!” 蕭母滿心不耐煩,反問他:“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那你說要怎么教育他?” “這么簡單的問題你還用問我?”蕭父說,“怎么教育不聽話的狗,就怎么教育他。不準吃飯,不準喝水,什么時候知道錯了,把事情老老實實的說清楚了,什么時候再讓他吃東西。當然,這并不代表就原諒他了,他這個年紀正是小心思多的時候,高三就剩下半年了,一定要看住了?!?/br> “怎么看?” “我那天不是把他手機砸了嗎,剩下這半年就不要讓他碰手機了。這次他搞砸了冬令營的保送,那就讓他自己考,我就不信以他的腦袋瓜還考不上了??!”蕭父停頓了一下,忽然說,“對了,我看你干脆辭職吧。你辭職當家庭主婦,每天看著他,等他上大學后,就在他學校旁邊租間房陪讀……” 此話一出,蕭母臉色一下就變了。 “開什么玩笑?我好歹也是一個alpha,你讓我當全職家庭主婦,你讓我去陪讀?!”蕭母柳眉倒豎,“我看你嘴巴上說得一套一套的,你干嘛不犧牲自己的事業,你去當陪讀??!” “你腦子進水了嗎,我現在是副教授,我正在事業上升期,我要是放棄了學校的教職,難道讓咱們全家喝西北風嗎?” “呦呵,你還知道自己是‘副教授’???升正教授升了一輩子升不上去,還被人舉報你性別歧視,現在教育局的檔案里已經記了你的名字,我看你三年……不,五年之內都別想更近一步了??!” “你——??!你呢?你比我好什么?你不就是在行政處打打雜,以為自己負責在文件上蓋公章,就真的是校長了?那些有錢學生拿著假成績單找你蓋章,你膽子可比你兒子大多了!” 剛剛還統一戰線的公母倆人,轉眼間又成了內部混戰,互相揭起對方的短處,一刀又一刀,捅的又狠又準。 伴隨著無盡的爭吵聲,家里的擺設再次遭殃,全部化為粉碎。 臥室內,蕭以恒面無表情地聽著客廳里的摔摔打打,仿佛吵架的并不是他的親生父母,而是菜市場上為了一塊錢菜錢而爭吵的路人。 他一手用手絹捂住額頭的傷口,另一只手cao控著電腦。 他的動作很快,鍵盤敲擊的聲音持續不斷,幸虧屋外的爭吵聲很大,他的父母并沒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幾天前,蕭以恒在美院集訓時,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他這才知道,原來他父母因為找不到他,居然報了警,那位警察是父親的老同學,走了些關系拿到了他的電信定位信號。 因為父母直接找上了門,蕭以恒不想在學校和老師面前鬧的太難看,于是選擇了離開。 這次離開,他必須承認,他心中還留存有那么一點點的希望——他已經成年了,他希望他能夠和父母以三個成年人的身份好好深談一次,他會把他的所思所想全部說出來,這十八年來他過得是如此壓抑,他想要獨立,他想要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熱愛的事,他想做一個遵循本心的人,他想要獲得父母的尊重。 然而……他果然不該抱有僥幸 有些alpha,他們以為自己天生就高高在上。有些父母,他們從來聽不見別人的聲音。 這次失敗的嘗試,不僅是蕭以恒留給自己的最后一點希望,同時也是蕭以恒留給父母的最后一次機會。 但是,他們親手把“和解”的機會推走了。 那就不要怪他絕情了。 蕭以恒平靜地打開電腦,連上了家中的攝像頭——上次他花錢讓黑客幫他篡改了監控視頻,同時也要求黑客在攝像頭里留下了一個后門程序。 這個后門程序會捕捉夫妻倆談話中的關鍵詞,然后把所有和他們工作相關的視頻全部保存下來,發送到蕭以恒的秘密賬號上。 現在,這個賬號里已經存儲了十多個小視頻,而這些小視頻,全部和那兩個人工作中的齷齪有關。 蕭父大搞性別歧視,在研究生面試時狂壓beta、omega的分數,而他手下的alpha學生全部成了他的廉價勞動力,他甚至直接偷竊了學生的研究成果;蕭母時和富二代學生勾結,偷偷在他們的出國假成績單上蓋公章,甚至還偽造教授私章簽署推薦信…… 這些秘密,蕭以恒直到看了視頻后才知道。 這些證據一旦拋出,夫妻兩人要面臨的災難不可想象! 可是蕭以恒不會心軟。 這封信他會直接投遞給教育局——他不敢發給大學校長,擔心這樁丑聞被壓下來。只是他要好好思考,如何保護自己,把自己從這件事情當中摘出去。 就在蕭以恒在電腦前編寫匿名信的同時,小區的街心公園里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聲音很大,大到蕭家即使住在高樓層,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正在客廳里吵架吵到天崩地裂的蕭家夫妻同時停了下來,環境這么吵,他們就連吵架都吵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