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青青，明亮的陽光下，泛著白光。

    草地上的人白錦衣，身上紅色斑駁。卻倔強地往前走。

    一滴血，兩滴血。滴在草坪上。綴在青草尖出，再輕輕落在土里。

    “兄弟？”沈潘吼一聲。瘋一般跑出去，扶上那人?！拔也辉?，我不該。你與我走?！?/br>
    “沈潘？”范送恍惚。白慘的臉上，勾起一抹虛弱的笑來。

    “來得正好?！狈端蛷膽牙锾统鰝€青瓷小瓶來?！敖馑??！?/br>
    “去你勞什子的解藥?！鄙蚺艘а?。抱著范送，轉身就回去?！拔覀冏??！?/br>
    “別。沈潘?！狈端蛧@了口氣?！澳氵€需，有事情?！?/br>
    “還有何事比你命大？”沈潘步子不減。走近那密林。

    “不做此事，我仍然活不了?！?/br>
    “你說?！?/br>
    “去隔壁，把與這兒只有一墻之隔的老頭子殺了。他身上也有一瓶解藥?！狈端涂纫宦?。臉色更白。

    “好。你等著?！鄙蚺艘汇?。將范送輕輕放在草地上。撇頭不去看地上那一大攤的血跡。

    快速跑去那不遠處的院子。

    地上的范送嘆了口氣。輕輕笑一聲。伸出手來，輕輕一探。

    卻什么也抓不到。

    明玦這是個殺招。

    自己早該知道，那人疑心最重，又怎么會費力去弄清楚誰才是jian細？

    一個不留才是他的風格吧。

    草青青，年年歸夢。

    以后做夢，可千萬別再夢到沈潘了。

    夢也夢也，夢不到，笙簫聲斷，寒水空流無人看。

    短相思，長相憶。年年拼得，落花委地人不知。

    原來死是這樣。只要死了心，原來連死爺不怕的。

    范送閉了眼睛。任憑點點星點，在眼皮里徘徊。一明一滅，再慢慢湮滅。

    他憶起那時，天高云淡。沈潘望著天上飛鳥入神。

    他合該是個大英雄才是。他有情有義，赤膽忠心。合該飛得高高的。為別的大事忙活。

    鳳連是個賢明的人。

    有斯主，有斯友。以后沈潘會扶搖直上。

    他心中有意氣，胸中有山河。倒是不知，往后，那繾綣情意該如何收。

    至于自己。自己會死。死在這兒。往后沈潘年年的今日或許還會在自己墳頭澆上一壺酒。一壺好酒。

    “范送。范送?！?/br>
    有人叫他。怎么叫得那么傷心？為什么要打擾一個已經心存死志的人？

    范送嘆了口氣。兩眼微睜。

    “你何苦要進來赴死？”范送看到來人又疲累地闔上眼睛。敦厚儒雅的臉上，罕見地現了絲苦笑。

    “我若是不進來。便看著你一人去死？”孫子銳跪坐在范送身旁。大眼睛里淚水簌簌而落。

    “你就這么喜歡他？喜歡得連性命都不顧？”孫子銳苦著口酸著心?？催@人滿身是血，碰都碰不得。

    “士為知己者死。你不懂?！狈端团み^頭去。

    “他呢？”

    “被我支走了。一會兒與他回去吧。我熬不過了?！狈端袜?。眼里終是留下一抹柔情。孫子銳待他不薄。他知曉。

    “我不懂，他可懂？他可懂你一片苦心？”孫子銳咬著唇，看著范送身旁的殷殷血跡發怔。

    無力躺在地上的范送，看著那雙盈盈滿是淚的眼睛啞然失笑。

    澄明的陽光照得人眼暈。范送閉著眼，感受著血慢慢地從自己疼痛的傷口處溢出來，再慢慢流走。

    很奇妙。他發覺像是自己也隨著這血一樣，生命在慢慢流盡。

    直至在孫子銳面前變成一具尸體。

    范送皺了皺眉。他不想死在孫子銳面前，不想。

    “我有一件事要與你說?！狈端筒[了眼。淡淡道?！澳闵洗嗡团c我的人叫曹安。我讓他賣身為奴，是因為，他在家里處處受人為難?！?/br>
    “他穿的棉衣里，是蘆花。蘆花不保暖?！狈端吐曇粼絹碓捷p。

    “你是看他可憐。才拐彎抹角地幫他是不是？”孫子銳鼻子酸酸的。跪在地上，仔細看著眼前的人。

    范送的眼睫毛又濃又密，像是小刷子，齊刷刷。眼睛總是和煦，溫軟。鼻子微挺。嘴唇不薄也不厚，笑起來，嘴角微勾，好看極了。

    可這樣的人要死了。再也不會對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睂O子銳嗚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