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最后兩百年壽數!”楊三陽伸出手,利用八卦推算了一遍,心中不免覺得當年尚未離開部落時的自己有些可笑。 當時自己是何等的雄心勃勃,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去他娘的神文!”楊三陽猛然將手中皮卷扔在了山洞內,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我這一輩子,從未為自己活過!從未真正享受過這方世界,從未真正感受過這方世界的美好?!?/br> “長生太過于縹緲,足足耽誤了我三千載春秋,我這三千年從未為自己活過,一切皆為長生而活!”楊三陽彈了彈身上灰塵,然后轉身向山下走去:“剩下的兩百年,我要真正的享受生活,狗屁的神文、狗屁的長生不死,一切皆是虛幻?!?/br> 篝火熊熊,雞毛滿天飛,當道行日常來到后山找楊三陽玩的時候,便看到了那烤得金黃酥脆的錦雞。 “咕嚕~” 道行咽了口口水,然后疾步上前:“你竟然在靈臺方寸山破殺戒?” 沒有理會道行,楊三陽小心翼翼的撒著各種調料,然后扯下一根香噴噴的雞腿,在道行眼前晃了晃:“吃不吃?” “咕嚕~”道行咽了口口水,然后一把奪過雞腿:“反正又不是我破殺戒,美味當前為何不吃?” 道行吃的狼吞虎咽,然后不斷稱贊道:“原來錦雞竟然這般好吃,我從未吃過如此香的美食,縱使日后祖師罰我,我也心甘情愿了?!?/br> 道行吃的眼睛都直了,身為大荒中人,如何吃過后世的美味? 大荒生靈的廚藝僅僅停在熟的境界,甚至于距離美食二字差了十萬八千里。 “尋常錦雞便如此美味,若換成四師兄養的飛天雞,豈不是叫人連舌頭都吞下去?”道行的眼睛里露出一抹閃爍,然后對著楊三陽找了找手,拉扯著楊三陽向山間走去。 數十只飛天雞悠閑的在山林間逛游,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道行指了指那一群飛天雞:“四師兄閉關了,這飛天雞可是開了靈智的神鳥,吃了后可是大補??!就是不知你有沒有膽子,敢不敢對飛天雞動手?!?/br> 楊三陽迎著道行挑釁的目光,給了對方一個白眼:“你當我傻??!” 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哎哎哎,你別走??!”道行連忙追上來:“我等修行中人,吃尋常食物會污濁了身軀,自然會馴養一些妖物、靈物。我跟你講,是師兄的這些飛天雞,可是留給道緣師妹,用來騙取道緣師妹好感的,咱們出手也算為民除害。再說了,那廝現在閉關,咱們縱使是將那飛天雞吃了,他也找不到賊??!” 二人數千年來比比劃劃,倒是有些啞語的味道。 楊三陽撇撇嘴,卻不肯相信道行的話。 “你這廝,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道行搖搖頭,然后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瞧著道行遠去的背影,楊三陽目光閃爍,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是夜 楊三陽手中浮現出一根魚竿,然后悄悄一甩,魚鉤飛出,不多時一只飛天雞面色兇戾的自虛空中鉆出來,死死的盯著楊三陽。 “咔嚓~” 他直接擰斷了飛天雞的脖子,然后拔毛、開膛破肚,升起了篝火開始烤rou。 數十只飛天雞,四師兄養了近三千年的成果,不過短短小半個月,盡數落入了楊三陽腹中,至于說雞骨頭、雞毛,盡數成為了后山桃花樹下的肥料。 沒過多久,道行氣洶洶的沖來,瞧著桃花樹下睡懶覺的楊三陽,憤怒的比劃著:“四師兄的飛天雞不見了,是不是你干的?你居然拋下我吃獨食?” 楊三陽是何等聰明的人,這種事情他怎么會承認? 搖頭!二話不說堅定的搖頭,毫不猶豫的推脫:“絕不是我干的!絕對不是!” 楊三陽不傻,這種事情怎么會留下把柄? 縱使是道行也不行! 做出一副你冤枉我的表情,惹得道行滿臉狐疑,過了一會才低下頭道:“這回事情麻煩大了,也不知道是那個該死的偷雞賊,竟然將那飛天雞吃的滅種了,連種雞都不曾留下,日后四師兄出關必然會雷霆大怒?!?/br> “這鍋怕是要扣在我身上,畢竟山中師兄弟都知道,我覬覦四師兄的飛天雞不是一天兩天了!”道行無語淚先流,他連雞毛都沒吃到,居然要背這么大鍋,簡直是不講道理。 “不行!我要去閉關!我要去閉關!這鍋決不能扣在我頭上!”道行一邊說著,一邊匆匆轉身離去。 他懷疑楊三陽,不過是下意識的懷疑每一個人罷了,后來想想那一群飛天雞都成了氣候,楊三陽根本就不懂修行,完全抓不住那飛天雞,縱使飛天雞就在其眼前,他也抓不住。 見到楊三陽否認,他心中僥幸盡去,卻又找不到偷雞賊,只能腳步匆匆往回走。 “這鍋決不能落在自己的身上!”道行心中暗自道。 第八十章 英雄遲暮,白澤歸來 道行去閉關了,雖然心中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認慫,自己確實不是四師兄的對手。 時間悠悠,靈臺方寸山中的各類靈獸卻是遭了秧,不知不覺中整個靈臺方寸山多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氣息,各類靈獸雞飛狗跳,山門中弟子心有所感,但卻偏偏察覺不到兇手。 又五十年 楊三陽正在吃著錦雞,在這浩大靈山圣境,卻無人能夠與其交流,各位弟子皆忙著修行,誰會來管一只即將老死的猴兒? 雞骨頭酥脆,是平日里楊三陽最喜歡吃的,手中一邊觀看著神文,楊三陽將雞骨頭塞入口中。 “咯嘣~” 楊三陽眉頭皺起,然后慢慢將雞rou吐出,殷紅色血液混合著雞rou,一顆潔白的牙齒顯露于其眼簾。 看著那吐出的雞骨頭,楊三陽許久不語,過了一會方才顫抖著身軀,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將那骨頭中的牙齒緩緩拿在手中,一個人看著天邊斜陽許久不語! “不服老不行!”楊三陽嘀咕一聲,掃視了一眼手中的牙齒,然后嘆息一聲,將那牙齒扔入了篝火中。 他老了!真的老了! 那一日,楊三陽坐在懸崖邊坐了許久。 當年初出部落之時,自己雄心壯志,野心勃勃一心妄想長生的場景,在其眼中倒流而過。 那個時候自己惹得天象變遷,自己念動間天道更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氣運之子,自己有無限未來,長生不過手到擒來的事情,結果現實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后悔嗎?”朦朧中楊三陽雙眼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在嬌俏的抱著自己雙臂撒嬌:“盤,你快來看,好奇怪的小蟲子……” “盤,魚湯好不好喝啊,耶也想喝!” “盤,耶好害怕……” “盤,你走了,耶自己留在部落,耶會想你的……?!?/br> “……” 一道道聲音在耳畔流轉而過,楊三陽醉眼朦朧,夢囈的道:“你莫要害怕,我很快就來陪你了,你莫要害怕!在等我一段時日!這次我們再也不分開了?!?/br> 時間匆匆,二百年彈指即過,楊三陽衣衫邋遢的抱著酒壇,身前篝火青煙飄蕩,似乎隨時都要熄滅。 清澈的酒液自酒壇中傾撒,千年美酒的香氣撲鼻十里。 楊三陽老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壽命將近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身軀開始老化。 生死輪回,只要不證就金仙果位,縱使天仙也難以逃脫。 當年晶瑩剔透的毛發開始脫落,身上肌膚充滿了褶皺,二百年的懶散,整個人胖了一大圈,腰間多了一大圈贅rou,仿佛是一個肥碩的大胖子,猶若一灘爛泥般斜倚在大樹下,呼嚕聲傳出里許。 他的牙齒已經全部脫落,他的眼睛已經徹底渾濁,仿佛是一雙死魚眼,很難看清遠處的景象。 頭頂毛發稀稀疏疏的只有兩三根,露出了光禿禿的大腦袋,衣衫已經破舊不堪,散發著難聞的餿味,身軀老邁的已經不能動彈,手指枯瘦的猶若是雞爪。 耳中嗡鳴,猶若天鼓炸響,他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氣息渾濁的躺在大樹下,抱著酒壇醉眠,酒氣撲鼻沖霄而起。 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邊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楊三陽,許久不語。 當年那少小少年的義氣蓬勃,揮斥方遒的勃發身姿,那得意的音容笑貌,剎那間浮現在他的眼前。 白澤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 只許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當年少小少年與自己初相見時的睿智,那一次次引動天象的驚嘆,他本以為這少年可以打破蠻族種族宿命,一飛沖霄證就大道,修得長生不死。 可惜……。 “我回來遲了!”白澤面帶感慨的坐在楊三陽身邊,誰能想到眼前這老朽不堪的小猴子,竟然數次惹得天地大變。 “這次遠行超乎預料,我本以為最多數百年,誰能想到一去便是兩千多年!”白澤嘆息一聲,伸出蹄子搖了搖楊三陽肩膀:“小子,別睡了,我回來了!” 呼嚕聲震動云霄,楊三陽依舊在沉睡。 “我已經為你尋來了寄托法相的寶物,你怎么能就這般死去呢?”白澤表情說不出的復雜,然后取來清水,潑在了楊三陽的臉上。 冷水清冷,楊三陽終于逐漸自沉睡中醒來:“下雨了?這天氣變換的還真是快?!?/br> 渾濁的眼睛轉了轉,朦朧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晃動,朦朧的看不真切:“我定然是又喝多了,白澤那廝不知跑去了哪里,早就將我忘記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br> 說完話,摸了摸身邊的酒壇,又要往口中倒酒:“喝!喝!喝!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一切皆不過是一場夢罷了?!?/br> “啪~” 酒壺打翻在地,白澤氣的直翻白眼:“小子,你給我醒醒!” 瞧著如此頹然的小猴,這還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嗎? “咦,這酒壺竟然會自己跑到地上!”楊三陽艱難的坐起身,伸出手去‘撲’地上的酒壇。 白澤見此無奈的搖搖頭,手中神光流轉,一道光華落入楊三陽身軀內:“小子,你且看看我是誰!” 酒氣散去,目光恢復了往日里的清明,那渾濁的耳目也在變得清晰,山間鳥雀的啼叫,流水的嘩啦之聲不絕于耳。 楊三陽目光一瞪,然后低下頭看著自家身軀,再看看楊三陽:“老祖,我不是在做夢吧!” “你小子怎么落得這般境地?”白澤嘆一口氣。 淚水緩緩滑落,楊三陽一把將白澤抱在懷中,哭聲逐漸由小及大:“老祖,耶死了!耶死了!我失約了!我失約了!” 楊三陽猶若是看到了家長的孩子,此時哭的如此無助,淚水打濕了白澤的衣衫。 白澤嘆息一聲,默然不語,拍了拍楊三陽肩膀,任憑對方發泄。 “我想不到,臨終前竟然還能在看到你最后一面!” 良久,楊三陽自白澤懷中抬起頭,認真的打量了白澤一會,方才出聲。 “我也不曾想到,三千年的時間你竟然當真不能參悟神文,你資質愚鈍到出乎了我的預料!”白澤沒好氣的道。 楊三陽默然,過了一會方才松開白澤,慢慢將自家胸前掛飾取下,將那筐簍掛在了白澤的身前:“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是想等我死后繼承我的遺產,現在他們都是你的了。如此寶物,不能在大千世界爭輝,落在我手中卻是寶物蒙塵了?!?/br> “你當真舍得給我?”白澤撫摸著胸前掛飾,不由得一愣。 “生帶不來死帶不去,要之何用?”楊三陽嘆息一聲,慢慢的依靠在青石上:“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