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足足在申城過了一個月,曹玉曬成了個黑疙瘩,林沐心則見天兒往廠里跑,沒 曬黑,反倒瞧著精神了不少。 林茂國去鎮上接他們,見到了一樣去接人的曹玉她爸媽,一家人和和氣氣吃了頓飯,又各回各家。 “有消息沒?”林沐心期待道。 方曉梅樂道:“你不是不擔心么?這還問什么?!?/br> 林沐心吐吐舌頭,心道不擔心那都是假的。她填的第一志愿是首都大學的工商管理系,能不能進去,林沐心自己也不知道。 萬一不能進呢? 這林沐心也想過,萬一不能進,那就干脆不讀了吧。什么工商管理,什么金融,上輩子都摸透了,何必再去學校里走一遭? 之所以報了首都大學,林沐心為的還是畢業證上的名號,和學校里的人脈。 “還沒來呢?!绷置瘒Φ?,“我每日都去郵電局看,學校的沒來,章豫的信來了好幾封,都給你放抽屜里了,回家去看?!?/br> “好嘞!” 作者有話要說:半夜的更新,哈哈哈 第109章 照著順序拆開了章豫的信, 林沐心先是訕訕, 而后有惱起來。 章豫六月八號寄出的信上寫著, 如果可以, 邀請林沐心一家去首都游玩。 林沐心看了那信半晌,又翻開信封看上面的郵戳。8號就寄出的信,輾轉了20幾天才到,那個時候林沐心都出發去申城了。 再看其他幾封信,居然都是同一天到的,想必是信件在路上的時候因為什么耽擱了, 后邊的都積累到了一天, 一起給送來。 好幾封信, 林沐心看了一個下午。等都看完了,才抽出新的信紙, 伏在桌案邊, 開始給他寫回信。 寫完了回信,她抬眼看了一眼日歷,忽然想起了什么,從一邊帶回家的包中取出了兩個盒子。 一個盒子里是一對對表, 另外一個盒子是一支單表。 女式的單表是給她自己的,對表是給爸媽的。 以后林茂國怕是要天天出差,沒一塊表看時間可不行。在商場的時候, 林沐心看到這些表,當即就下定決心給家里人都備上一塊。 三塊表花了不少錢,林沐心喜滋滋地端著表去找爸媽。 林茂國拿著表, 手都抖索了。他轉頭看方曉梅也是激動開心,忍不住道:“小心點兒,趕緊的,趕緊帶上?!?/br> “我先看看?!狈綍悦芳绨蛞煌瓶吭谏磉叺牧置瘒?,眉花眼笑道,“這得多貴???啊,這針是怎么走的?” “機械表,平時得戴在手上,不然會停下的?!绷帚逍男Φ?。 “噢……”方曉梅愣愣地點頭,她本來還想收在家里,結果女兒都說了,不戴手上可能會停,就絕了這個心思。 林沐心撥開搭扣,給林茂國將表帶上。這表厚,戴在手上十分氣派的一塊,襯得林茂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頗有點文化人大老板的氣質。 這表的時針分針是藍色的,秒針則是大紅的。十二點下面綴了一顆小小的藍寶石,在陽光下轉動轉一轉手腕,那一小粒寶石就熠熠生輝。 給方曉梅那塊女士表表盤是珠光白,沒有數字表盤,右邊有個小小的日期窗。 給兩人把手表都戴上后,林沐心也帶上了自己那塊,晃了晃手腕,笑道:“以后咱也不怕記不準時間了?!?/br> “哈哈哈……是啊,有了手表,也不怕錯過時間了?!绷置瘒麄€人都萬分激動。上半身坐在沙發上都不得安靜的左搖右晃著,像個得了糖的小孩兒。 方曉梅也是捧著自己的手腕,不住朝女兒問要是不走了怎么辦?要是時間錯了怎么辦? 一個個問題沒有一個停歇,林沐心耐心的一個個回答,還拿出說明書給他們仔細講解。 過了一天,林茂國回村去看磚廠的事情,林弘文一眼就看到了林茂國手腕上的表,一邊稀奇的看著,一邊佯怒道:“嘚瑟,嘚瑟!瞧你那嘚瑟的樣兒!” “嘿嘿,我閨女兒給買的?!绷置瘒禈泛侵?,就知道說這個。 林弘文猛拍林茂國的后背,箍著他的肩膀,拉著他去給各家親戚顯擺。林茂國只帶著一臉傻笑,但傻笑里透出的自得那是掩不住的。 而方曉梅那邊去了鎮上,也是被好一陣圍觀。 龐師傅搓著手圍著方曉梅道:“這哪兒買的?能讓小老板給我也帶一塊么?我送我老婆……” “我閨女去申城的時候買的,哈哈哈……”方曉梅舉著手腕,樂呵呵的。 有些人真心為夫妻倆開心,有些人則是一頭扎進了醋缸子。林勇從磚廠窯子那邊回來,就對他老婆何九妹說:“那林茂國也不知道是打哪兒撿到一塊餡餅,不過是有了一塊手表,那嘚瑟得樣子!看得我作嘔!” 何九妹正在擇菜,聞言急忙問了經過,頓時也生氣起來,好的菜壞的菜到處亂丟。 “我看??!他也就嘚瑟這么一兩天了!”陰陽怪氣罵了一句,何九妹又開始罵林勇:“當初讓你投磚廠,你不投,非要跟著張全富走,現在好了!就連張正他們家都買得起自行車了!” 林勇也不大高興,只要是投了磚廠的村里人家,今年全都發了。 雖然各家把自己得了多少分紅這件事捂得嚴嚴實實,但各處打聽,林勇知道,他們兩次拿的分紅,不少于他們先頭拿出的本金的一半。 這才多久啊,這才多久! 每每想起這個,林勇和何九妹就寢食難安。林勇還得去窯上摔磚賺錢,別人家,都躺在屋里頭等分紅了! “這不就是資本主義嗎!”林勇氣上了頭,腦中靈光一閃 ,怒道,“做磚的都是咱們這些人,拿大頭的就是他們!這就是資本主義??!” 何九妹道:“去給他們寫大字報!舉報他們!” “你蠢??!”林勇大罵著給了她一巴掌,“現在革委會都沒了,還舉報個屁!” 兩夫妻雞飛狗跳互相指責起來,林茂國那邊則在磚廠大食堂里吃了飯,又了解了一下最近的訂單和生產進程,就回家去了。 現在林家可謂是分工明確,林茂國主管磚廠這邊的事物,方曉梅則管店里。林沐心以前是要上學,這會兒放假了,籌謀品牌的事宜就交給她了。 …… 此刻日頭西斜,一個灰色衣服,剪著短發,約莫四十幾的女人站在了林氏糕點的門口。 林小牛百無聊賴甩著蒼蠅拍子,潘如珠坐在一旁粘牛皮紙袋。那女人不遠不近的站著,盯著柜臺后面的潘如珠好久,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潘如珠只是不會回應外界,但她感覺還是很敏銳的。一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她就默不作聲地往林小牛那邊靠了靠,也不做聲,繼續粘紙袋。 林小牛一開始也沒察覺,等到潘如珠十分反常的要貼自己身上了,才愣了愣,問她:“怎么了你?冷?” 這七月里的盛夏,怎么會冷呢? “有人……”潘如珠抬手取過紙袋,疊起來,沾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仿佛那兩個字不是她說出的一樣。 幸好林小牛聽到了,他抬眼朝外看去,就見一個灰衣服的女人提著一個單薄的包袱,正站在不遠處直愣愣地盯著這邊,不帶動彈的。 這種灰色衣服林小牛有點眼熟,想了好半晌,才想起來,勞改出來的人,不都是這么一身么! 林小牛頓時警惕起來,讓潘如珠去后廚把林沐心喊出來。 潘如珠依言去了,那女人便換了個姿勢,停了會兒,竟然朝這邊走來了。 見林小牛警惕的看著自己,女人也不以為然,看了看玻璃柜里的東西,淡淡道:“你給我把你家每種東西都裝一塊,多少錢?” 林氏糕點現在有十幾種,每種來一點的人也不是沒有。林小牛沒多講話,只是將每種都稱了,然后撒了一把個頭小不好稱的點心進紙袋做添頭,道:“一共六毛七?!?/br> 女人 翻了翻包袱,遞出一張糧票,又翻出毛票,嘟囔著:“這么貴……?” 林小??粗羌Z票愣了愣,他得有大半年沒見過這東西了。 “咱家不要糧票?!绷中∨0鸭Z票推了過去。 女人一怔,不解道:“哪能不要糧票?不要糧票,那你這做糕點的糧食哪里來的,我瞧你這店就開在國營飯店旁邊,總不能是走黑的吧?” 她說出這話,林小牛更斷定,這人八成是勞改了許多年才出來的,不然怎么會不知道,現在大部分地方都不要票了呢。 恰好此時林沐心拉開小門鉆了進來,一眼看見那糧票,也對女人解釋道:“我們店不要糧票的?!?/br> 女人瞪了兩人一眼,嘟囔著:“不要就不要?!币话褜⒓Z票收了回去,又給了七毛錢。 林小牛找了零,女人收好后,竟然就端著紙袋,站在門口吃了起來。 “拿得什么油做的?”女人邊吃還邊點評,“怎么一股子膩了吧唧的味道?!?/br> 林沐心聽見了,嘴角微微抽搐。老式糕點都是拿豬板油,用水練法練出白如凝脂的豬油做油酥,林氏糕點的鋪子,則是添了自家練出來的黃油。至于這女人說得膩了吧唧的味道,那該就是黃油的味道了。 對吃不慣牛奶的人來說,黃油的味道的確膩了吧唧。 一連吃了好幾個不同品類的,這人好像是吃飽了,拍了拍手,把袋子裝裝好,倚在了門邊,瞅著林沐心道:“你就是這家子的老板?” “對?!绷帚逍奈⑿χ鴨査?,“怎么了?” “我一路打聽說你們家的糕點好吃,如今嘗了嘗也就那樣兒?!迸苏Z氣十分不屑。 林小牛那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正要反駁,就被林沐心一把按住了肩膀,壓了回去。 女人又道:“就你這做法也不是正宗的老做法,簡直是糟蹋了那么好的材料?!?/br> 林沐心聽著是一陣無語,她的確沒用老做法,而是為了口感和味道改良了用料。正腹誹著,她忽然又從這人的話里找出了一點端倪。 她訝然道:“聽您這么說,您也會做糕點?” “那肯定是比你會?!迸税寥坏?。 林沐心一下就笑開了,出了門去對那女人道:“不知道您貴姓?我姓林,雙木 林?!?/br> “我叫黃白文!”女人干錯利落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您擅長什么呢?”林沐心又問。 黃白文似是嗤笑一聲,答道:“就沒我不擅長的?!?/br> 這話有些托大了吧?林沐心故意用略帶懷疑的眼神看著她,果然激起的黃白文的好勝心,她一擼袖子怒道:“小老板不信我?那去你后廚,我給你做!” 林沐心偷偷一笑,領著憤憤不平的黃白文就去后廚。 后廚方曉梅正在守著烤箱,林沐心進去就問:“媽,烤箱里的還要多久?” “沒多久了?!狈綍悦反鹜?,又盯著黃白文,給女兒使眼色。 林沐心解釋道:“是剛才招來的糕點師傅,我讓她來后廚露一手給咱看看?!?/br> 既然是招來的糕點師傅,方曉梅就沒什么要說得了。倒是黃白文悄悄看了林沐心一眼,隨即眼觀鼻鼻觀心,也不去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