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第39章 。 翟似錦踏進醉仙居, 靡靡之音不絕于耳, 她帶著白紗帷帽,又是獨身一人,吸引了不少周圍人的目光。 鴇母上前熱情打招呼,“這位姑娘,你找哪位?” 醉仙居這樣的地方,一般姑娘不會來。倘若來了, 那就肯定是為了捉人的。 鴇母瞧她姑娘家的打扮, 覺著有些幾分眼熟,但始終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翟似錦從帷紗后看向鴇母, 語調平緩地問, “陳熠在哪間房?” “陳……熠?”鴇母恍然, 猛地一拍手掌,就那么把翟似錦想起來了, “喔喔,你是上回陳爺帶來的那位姑娘??!” 她還記得陳熠當時對翟似錦的照料態度,當下也不敢怠慢, 老實交代道:“陳爺他就在上回的雅間, 姑娘你是要現在上去?” 翟似錦微蹙眉, “他現在不方便么?” “方便方便?!兵d母面露為難, 見翟似錦提裙就要上樓去,又連忙扯住她胳膊,改口道:“陳爺他正在辦事,應該不太方便?!?/br> 翟似錦:“……”于是她果斷捋開鴇母的手, 提裙走上二樓。 還是上次的雅間,房門不知為何沒關,露著一條細縫,連費康也沒在外面守著。 翟似錦遲疑駐足許久,最終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開走進去。 房間里的人投來目光,費康未料及這個時候會有人闖進來,下意識拔刀出鞘,直指翟似錦的面門。 陳熠也轉頭望過來。 房里沒有翟似錦所預料的樣子,之前鴇母提過一回的什么春紅姑娘也不在,應當說,這里沒有姑娘,除去費康,只有一個單膝跪在地上的陸三。 見冒失闖進來的人是翟似錦,費康并未及時收刀,而是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坐著的陳熠。 陳熠皺眉呵斥道:“退下?!?/br> 費康這才將長刀收回刀鞘,退到一邊去。 翟似錦微怔,還沒從方才眼前閃過的刀光回過神。 陳熠面色微凝重,修長的手指還搭在桌面上輕輕叩著,抬眸望著翟似錦道:“郡主怎么找到這里來了?!?/br> 他記得她很害怕看見長刀,上次在晉陽侯府時,被她看到官差拔刀,嚇得臉色都白了。 翟似錦后知后覺失禮,回過神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陸三,“你又將他捉住了?!?/br> 陸三微微抬著臉,看過來,臉上神色極為頹然。 陳熠順著翟似錦的話點了點頭,“是人就有弱點,我知道他的弱點,自然能在醉仙居三番兩次守株待兔?!?/br> 翟似錦驚魂甫定,又看見他手旁放著一塊腰牌,樣式有些像宮中侍衛隨身佩戴的那種,她指著詢問道:“你那腰牌……?” 陳熠隨即頷首,將那腰牌攏進手心,似乎是不打算給她細瞧,頓了頓,又直接拋向費康,“這是費康的東西?!?/br> 翟似錦狐疑著盯著他,并不信。 她覺得那是宮中侍衛的東西,費康只是廷尉監的一個近侍,身上又豈會有侍衛的腰牌。 陳熠看向費康,“把陸三帶下去?!?/br> 費康收好腰牌,點頭領命,將陸三帶出去,順便還帶上了門。 房中瞬間安靜下來,翟似錦屏住呼吸,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陳熠,開口問道:“剛才你從陸三嘴里問出了什么?” 陳熠偏頭微笑,“他什么都沒招,嘴硬著呢?!?/br> 翟似錦狐疑愈重,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扯下帷帽后才道:“陳熠你對我到底有多少實話,我一眼就能瞧出來剛才陸三肯定什么都招了,你瞞我做什么?!?/br> 陳熠微怔,旋即伸手給她倒了杯茶,道:“他真的什么都沒招,我騙你能有什么好處?!?/br> 翟似錦扯開嘴角譏諷地笑了下,將袖中的卷宗扔在桌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br> 陳熠挑著眉,將那卷宗翻開看了幾眼,道:“長寧元年的卷宗,郡主這里居然還有一道,昨夜廷尉署走水,陳年卷宗都被毀盡了?!?/br> 翟似錦問,“卷宗被毀,你不著急?” 陳熠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發毛,失笑道:“那把火又不是我放的,我著急什么?!?/br> 該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他壓根用不著去查那些卷宗。 “放火?”翟似錦眉頭皺緊,心說果然這件事情不簡單,“你知道是誰放的火?” 陳熠搖頭,有意避開這個問題,“我怎么會知道?!?/br> “那你總知道這道卷宗里的事情吧,十七年前的戶部因為得罪小人,屢遭構陷,不少人被判決滿門抄斬?!?/br> 陳熠感受到她情緒起伏,稍湊近她,反問道:“郡主問這個做什么?” 翟似錦橫他一眼,開門見山地問,“你跟御史臺的黃御史之間,是不是有仇?” 陳熠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壺,給她斟茶,微垂著眸子,微笑道:“看來郡主已經查到很多了?!?/br> 翟似錦臉色漸漸白下去,“你果然跟他有仇……” 因為有仇,所以當初才會借長寧帝的勢,一夜之間血洗黃家上百口人。 而這仇,十之□□是因為黃御史當年陷害戶部而被牽連才結下的。 陳熠沉吟著,將茶杯推到她面前去,面上卻是笑著,“郡主這是在關心臣么?” 翟似錦看了眼面前的茶杯,陳熠的指尖就抵在杯沿口,氤氳的白霧升起,讓她看得不太真實。 從前他就是用這雙手抱著她,在太極殿中枯坐一夜。 那是恩情,她得報。出于朋友之誼,她也不能看著他叛經離道,自毀大好前程。 她抬眸望著他,努力想要看進他眼中的晦暗,“你、你會和舅舅作對嗎?” 這個問題,她今天已經反反復復問了自己數百遍。 但只有親口向陳熠問出來,并得到否定答案,她才能真正安心。 陳熠傾身坐回去,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著輕抿了口,視線落至她重新包扎的右手,“怎么又受傷了?疼嗎?” 翟似錦今晚恨極了他這樣胡亂轉移話題的毛病,不由咬牙惱怒,“陳熠!” 陳熠不再插科打諢,正色道:“有些事情太復雜,我不想讓你去查,可你偏偏就要查下去,現在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又來找我發脾氣,我實在委屈?!?/br> “???”翟似錦氣得袖中雙手捏成了拳,一口氣提在喉嚨,“你還委屈了?你堂堂陳廷尉手段非常,把大家都騙得團團轉,你委屈什么了?” 陳熠擰眉,眸光摩挲著她眉眼間的怒意,忽地笑起來,“那郡主你呢,你甘愿被我騙上一騙么?” 這就把翟似錦問住了。 她能被陳熠騙什么,當然是在大相國寺陳熠說過的,說為保她的名聲,等回宮安定下來,陳熠便要向長寧帝請旨求娶于她。 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陳熠是為了十幾年前的舊案而來,長寧帝第一個容不下他。 “你是要拉我一起下水?!钡运棋\思忖良久,最終得出一個最理智,且最能說服自己的說法,“因為你要跟我舅舅作對,所以把我和皇兄都一起拉上你的賊船,然后你還想用賜婚把我和你綁在一起,是這樣嗎?” 陳熠眉頭擰得更緊,“郡主你這想法很是別致啊?!?/br> 翟似錦一臉篤定,“難道不是?” 陳熠頓了頓,才不疾不徐地道:“陛下是陛下,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ぶ髂阈盼疫@一回,從始至終我都沒想過用你當棋子去與陛下抗衡什么,我愿意待你好,只是因為喜歡你罷了?!?/br> 聽他說著“喜歡”二字,翟似錦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并沒有預想過的那種歡喜羞怯,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滿腹酸脹,難受得她一時無法開口說話。 陳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似玩笑道:“怎么還傻眼了,不會是被我的深情告白感動到了吧?!?/br> 翟似錦抄起手邊的帷帽打了他一下,皺眉罵道:“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危險?舅舅向來自負,你要想拿著十幾年前的舊案翻案,這幾乎沒有可能?!?/br> 是根本沒有可能。 長寧帝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從一開始,長寧帝就三申五令不讓她靠近陳熠,想必在那時他就知道了陳熠的身份和目的。 以至于后來在大相國寺,陸三試探陳熠的底線,想來也是長寧帝的安排。 什么山匪和翻云寨,還特地讓趙奕火急火燎趕去剿匪,哪知都是長寧帝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陳熠抿著嘴角,目光落在翟似錦緊蹙的眉梢上,忽地起身,拿過她手里的帷帽,替她戴上。 翟似錦眨眨眼睛,“你做什么?” 陳熠低頭看她,手扶著帷帽擺正了下,“時辰有些晚了,醉仙居里的人也多起來了,我先送你回去?!?/br> 翟似錦沒作聲,被他牽出雅間,見到費康投來的深意一眼,才訥然反應過來,趕緊把陳熠的手捋開。 費康冷哼了聲,旋即別開頭。 翟似錦和陳熠正要繞開走廊,面前迎上來一位穿著嬌麗的姑娘,香肩半露著,用團扇輕輕地扇風,嬌滴滴喊了聲,“陳爺?!?/br> 費康今夜反常得很,這時候他偏偏也對那姑娘回敬一句,“春紅姑娘?!?/br> 陳熠:“……” 他看向翟似錦,她打量了眼春紅,到底是郡主身份擺在那里,她看了幾眼就側目收回了視線。 但是下一刻,春紅身后的房間里走出來一個人,是趙奕。 陳熠來不及叫翟似錦避開,果然看見她愣在當場。 趙奕捻著折扇把玩,“陳熠……”他看見翟似錦時,亦是嚇了一大跳。 翟似錦想起上次費康說過的,趙奕和陳熠還真是經常來這醉仙居。算著日子,趙奕也該剿匪回來了,沒想到宮中都沒得到消息,他倒是先在醉仙居露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點激動惹??!郡主正式扒掉陳熠一半的身世馬甲! 【下一章,誆太子幫陳熠打掩護,拉上賊船.jpg】 第40章 。 “表妹啊……” 趙奕收好折扇, 站得端端正正。 翟似錦還戴著帷帽, 稍微平復下心神后,才望向眼前的趙奕,他剛才那副風流樣子蕩然無存,不過片刻間,就變成了往日里那位賢良端方的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