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但是漸漸地,她從自己身體里飄了出來,更加清楚地看見陳熠抱著她的情形。 是她至死,也想不到的。 陳熠一人執掌廷尉刑獄,嗜殺成性,面對朝中重臣也是說殺就殺,全天下沒有人不怕他的。 翟似錦出入宮禁時,經常能碰見他,但也是敬而遠之,不敢深交。 只是現在這位人人懼怕的大權臣,竟抱著她的尸首,落寞地坐在淌滿鮮血的玉階盡頭,周遭的一切變故,仿佛與他毫無關系。直至太子率領西山大軍殺回皇宮,穩住大局后,他才緩緩起身,向太子道:“請允許臣……為她收尸?!?/br> 太子帶走了長寧帝的遺體,陳熠抱著她在太極殿枯坐了一宿,直至天明。 她的靈魂陪陳熠坐了一夜。冬雪后初陽升起時,她看見陳熠漠著臉,雙眸頹然沒了昔日神采,卻是穩穩地抱著她的尸身離開了太極殿。 她卻被困在殿中,望著他的背景愈漸遠行。 忽然,一道大力將她從身后卷了進去,陷入黑暗那一刻,她仿佛摸到了臉上陳熠滴落的幾滴眼淚,腦海中也遽然回蕩著陳熠那句話:請允許臣……為她收尸。 可,為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本質甜文,一切為了談戀愛。架空,諸朝亂燉,小天使們看得開心記得收藏吖,信我不虧??! 下本預收求收藏:《嬌媚撩人》 文案如下: 顧蓁蓁未出閣時,經常會做同一個夢。 夢中的男人狠毒乖戾,近乎變態的偏執,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直到成婚洞房,她被挑開蓋頭,瞧見了三皇子的真容。 顧蓁蓁:…… 我現在和離,還來得及嗎? 容毅肖想了顧蓁蓁數年。 成婚當日,容毅低頭看著鮮紅喜帕下的她,明艷動人,嬌媚撩人。 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為了讓皇帝放心顧家毫無爭儲之心,顧家將千嬌萬寵的嫡姑娘顧蓁蓁嫁給了最不可能得勢的三皇子容毅。 所有人都以為顧家會就此沒落,不料容毅榮登九五,隨后顧家也成為了當朝第一權臣。 夜時,美人臥在容毅腰間,問:“不是說事成之后就與我和離?我的放妻書呢?” 容毅將她將床榻里摟了摟,珍而重之輕吻她眉心,“乖,放妻書什么的別想了?!?/br> 第2章 長寧十七年,臨近冬至,皇宮戒備更森嚴,太液池邊卻響起“撲通”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宮女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郡主!” “郡主!” 路過的青衣少年詢問了宮女兩句,得知落水的是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外甥女清陽郡主,當即想也不想,就縱身跳進池中,將人救起。 …… …… 連著下了幾天的雪,郡主府早早燒了地龍,翟似錦貓在繡榻,看著宮中派來的小太監,他笑容堆了滿臉,從進門開始,嘴巴就沒停過。 “……陛下可是將郡主當作親生女兒疼的,如今正巧,三公主已選定駙馬,只等著來年初春便完婚?!?/br> “郡主與三公主同歲,您的婚事陛下自是放在心上了的,今早他還讓皇后娘娘過問了朝中適齡的年輕公子……” 小太監嘴巴叭叭叭的,說了許多好話。 翟似錦的母親南康長公主是長寧帝唯一的meimei。當年下嫁給皇商翟致遠,本該是一段佳話,卻因難產而亡,使得長寧帝痛心內疚,將所有的虧欠都彌補在了翟似錦身上。 現在她到了適嫁年紀,長寧帝再疼惜她,也要為她挑選合適的人家嫁出去的。 但翟似錦自己知道,皇帝舅舅這樣著急地讓皇后娘娘替她張羅婚事,是因為半個月前她不甚落水,被陌生外男救起的事情傳開了。 想到這件事,翟似錦不由抬手捂住鈍痛的胸口,像是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小太監見她臉色不好,后知后覺停住嘴,轉身將身側的宮裝首飾放下,又笑嘻嘻道:“明日便是冬至,陛下要在玉華臺擺家宴,郡主自從得了風寒就不曾進宮了,陛下一直念叨著呢?!?/br> 翟似錦點了點頭,讓婢女燕燕把小太監送出門去。 她倚在榻上,看向窗外白皚皚的一層寒霜。 從落水后醒來,她經常一個人坐著發呆,府里的人把消息傳進宮中去,長寧帝還特意派太子皇兄來探望過她幾回?;市值情T來時,還曾戲謔她得了一場風寒,竟還落下了犯癡的病根。 對于他們來說,她只是因為落水得了一場風寒,身子雖嬌貴,好好養著就是了。 可對于她來說,她已經經歷過堂妹與夫君私通茍且,夫君造反逼宮,將她砍死在太極殿中。 她死過一回了。 死在大寧二十二年的隆冬,是陳熠為她收的尸。 李謙也死過一回了,可惜這輩子他也活過來了,而且算著日子,今天該是李謙上門提親的日子。 燕燕送走小太監,風風火火地跑回來:“郡主,出事了!” 翟似錦從窗外收回視線,一邊起身披上外裳,“什么事?” 燕燕道:“上次救了您的那位李家公子來提親了,管家攔都攔不住,媒婆一股勁讓人把聘禮全抬進府里了?!?/br> 翟似錦穿好衣裳,覺得身上還是冷,又披了件狐裘,才隨燕燕出門去看看。 一路上,她都在努力回想自己十五歲這一年。 因為就是從這一年的冬至前夕,李謙上門提親,而她因為半月前李謙的英雄救美,對他生了情誼,這門婚事便水到渠成。 但長寧帝對這門婚事極不滿意,是她據理力爭,招數使盡,非李謙不嫁,最后卻嫁給李謙做了五年的墊腳石。 現在他還敢上門來提親?呵。 行止二門處時,翟似錦忽然頓住腳步,冷著臉問燕燕:“隔壁府里養的那只大黃狗最近是不是又長得肥碩了許多?” 燕燕愣了愣。 翟似錦是皇帝親封的郡主,郡主府就辟在翟府隔壁,因為某些緣由,翟似錦跟親生父親翟致遠已許久不曾往來,仿佛就要借著這一堵府墻,隔斷兩人的父女情誼。 現在翟似錦主動問起來,燕燕轉而露出一絲喜色,連連點頭。 翟似錦裝作沒看見她的笑容,冷漠頷首:“去借過來,我有用處?!?/br> 燕燕就喊了府里的小廝趕緊去隔壁把大黃借過來。 翟似錦帶著燕燕到了府門前。 前一夜的落雪積在臺階上,下人還沒來得打掃,一個圓圓胖胖的花衣媒婆就樂呵笑著讓人往里搬東西,腳印踩得亂七八糟,露出臺階原本的青磚顏色。 “你們膽子真是大,可看清楚了?這是堂堂郡主府,也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 燕燕人小小的一只,聲音卻不小,站在庭院里朝外邊吼,連著圍在郡主府外看熱鬧的百姓都聽得見。 上次翟似錦落水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今早見到李家抬著聘禮往郡主府抬,以為李家就此攀上了皇親,特意趕過來看熱鬧。 燕燕這一吼,吼得那些人腦仁一懵,紛紛面面相覷,心道李家上門提親沒跟人家郡主打好招呼? 翟似錦攥著狐裘,垂著眼瞼,斂去眼底的寒意,臺階下的青衣少年緩緩轉過身來,劍眉星目,朝她微微一笑。 上輩子她就是被他這樣風清霽月的樣子給騙了! 不但害得她跟舅舅吵架離心,就連皇兄趙奕也指著她腦袋痛罵,罵她眼瞎心盲,天底下好男兒那么多,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一無是處的李謙。 如今重活一世,她也想知道。 論相貌人品,京城權貴里隨意拎出一個人來,哪個不比李謙強上百倍。論家世本事,李謙更是被甩幾十條街。 “郡主?!崩钪t低頭整理了下衣襟,從袖中摸出一道紅彤彤的庚帖婚書,朝翟似錦恭敬行禮道:“在下心慕郡主,自那日救起郡主后便思之如狂,今日請了媒人上門,多有唐突,望郡主莫怪?!?/br> 翟似錦冷笑:“你心慕于我?思之如狂?” 要不是上輩子她是死在李謙手里的,她還真就信了李謙現在的鬼話了。 一開口就提半個月前落水一事,還當著那么多湊熱鬧的人說,是怕她名譽毀得不夠干凈,等毀干凈了,她就只能選擇嫁進李家是吧。 李謙用余光偷偷掃了翟似錦幾眼,發現她面容明艷,骨相嬌嬈,只是渾身透露著一股寒意,跟那日含羞帶怯的樣子很是不同。 他先是有些愣怔,緊接著連忙說道:“在下句句屬實,這便是在下父親所擬的婚書,郡主可否一觀,若覺不妥,再拒絕在下也未嘗不可?!?/br> 翟似錦看了眼燕燕。 燕燕有些遲疑,但還是下了臺階,瞪著眼把李謙的婚書拿了過來,轉遞給翟似錦。 翟似錦拿著婚書翻開,在李謙眼中燃起希冀時,當著那些好事的百姓把婚書丟到了面前的雪地上。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李謙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 他如今沒有權勢沒有地位,勉強只有一張看得過去的俊臉和傳揚在外的刻苦好名聲。 翟似錦偏要叫他希望落空,名聲毀盡。 她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謙,嘴角勾著冷笑:“半月前你救我一命,陛下已經派人送了賞賜去李家,恩情兩清,你今日卻招呼不打一聲抬著聘禮上門,或是想挾恩求報?” 李謙臉色發青。 翟似錦側目看向媒婆和幾大箱聘禮,語氣冷淡:“我這郡主府并非街頭市井,老人家收了聘禮往里抬,也不看看這府前的牌匾是誰親賜的?!?/br> 當然是當今陛下親賜的。 媒婆兩只腳都在門里,聽到這話后,連忙哆嗦地躥到門外去。 燕燕叉腰附和:“你們一個個活得不耐煩了嗎?都出去!等我家郡主把你們這些刁民的行徑告訴陛下,統統治你們一個大不敬之罪!” 李謙面色由青變紅,急急解釋:“郡主可是怪在下魯莽,沒事先與你商量?!?/br> “你想與我商量什么?” 翟似錦輕嗤地笑了下,沒等李謙再開口,轉頭吩咐府里的下人:“把他的聘禮都給我丟出去,往后他要是還敢這樣上門來,哪只腳踏進來就打斷哪只,要是打死了就來找我要賞錢?!?/br> 李謙錯愕不已,外邊看熱鬧的百姓中卻先爆出一陣sao亂,紛紛震驚地看著翟似錦,紛紛痛斥她這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