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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符云生沒有說,郝連鳳回過玉璣峰。 郝連鳳頭一回找余秋遠的時候,正好遇到容庭芳,因為被容庭芳攔了一攔,他一時之間心里對該不該去魔界產生了動搖,故而暫時擱下了去見余秋遠的念頭,思索之中,不知不覺回到了玉璣峰。等郝連鳳發現,他都已經站到了房門口。這才恍然。 自從和符云生吵過架,郝連鳳不怎么回來。如今在無意識之中,身體比腦袋還要誠實??梢娺@千年的習慣還是會成自然。郝連鳳對自己有些無語,心道,回就回吧。一推開門,卻覺得屋里有人,當下鳳凰火一起,滿屋亮堂。 通明之中,符云生顯然措手不及,一臉驚愕。 “師兄?!?/br> 郝連鳳也驚愕,他驚愕完便收了鳳凰火。 “你怎么在這里?” 這是他二人自符云生結丹失敗后第一次見面——在符云生看來。他在昏睡之中,自然不知道郝連鳳曾經渡過修為給他,亦不知道郝連鳳曾在他床邊坐了許久。在符云生心里,郝連鳳還是在山洞口甩袖而去的師兄。 符云生有些局促:“我,我在這里等你?!?/br> 等他?可是他許久未回—— 郝連鳳明白過來:“你每天都來?” 符云生沒說話,算是默認。 不知道為什么,平時羅里吧嗦的人突然變沉默,叫郝連鳳有些不習慣。他在門口站了會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問什么。沉默了一會兒,轉身便要走。 符云生下意識跟出來。 郝連鳳回頭道:“不要跟著我?!?/br> 符云生一愣:“我——” “怎么,又怕我替你尋事嗎?連身體沒好都要跟來?”郝連鳳道,“你為玉璣峰這么盡力,為了阻我連自己的性命也肯不顧。峰主他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嗎?” “倘若他還不知道,你真該告訴他,好叫真人記你一功,賞你一些靈丹妙藥,說不得此生還能與大道有緣?!?/br> 話一出,便見符云生抿緊了嘴。郝連鳳移開目光。他其實明明不是想這么說的,只是看到符云生,便不知為什么,傷人的話總比軟話要好出口。 “我沒有告訴峰主?!狈粕毯?,說,“當日是我自己要跟著師兄,也是自己要攔師兄。不是峰主吩咐。只是白子鶴與蓬萊無冤無仇,所以我不想師兄——” 白白添一條人命。 沾太多血氣不好。符云生很擔心郝連鳳的心境。 “我結丹是因為——” “我不想聽?!焙逻B鳳道,“你若是還愛惜自己,就該好好躺著,哪里也不要去。免得有些人白白替你浪費功力。到頭來你自己不珍惜,又叫旁人白護著你?!?/br> 說罷不等符云生再有機會說些什么,郝連鳳便振袖而去。 如今龍鳳皆在,郝連鳳只想找余秋遠,他終于尋到機會,能將鳳凰一支重新振作起來。加之有魔界相助,大洲當然能重新回到他妖一族的掌控之中。如此大事就在緊要關頭,什么玉璣峰,什么小蓬萊,都該被拋在腦后。 郝連鳳沒有回頭,他不想,也不敢。先祖說的不錯,紅塵最是擾亂人心,多少鳳凰因為逃脫不了紅塵的牽累,湮滅在塵世之中。竟然連他都動搖了。 茫茫夜色中,他如同一只鳳鳥,在符云生眼中愈飛愈遠。 蘇玄機和白絳雨商量了一會,便各有決斷。蘇玄機要往南海一趟,白絳雨替他在這里盯著些蓬萊。從前金光頂有余秋遠在,蓬萊一片太平沒有二話,可當年余秋遠不在的時候,流言四起,不是沒有人心思涌動,惦記著金光頂。 蓬萊至尊啊,有幾個人不想坐一坐。 那時余秋遠這個正主不在,而在他們眼中,蘇玄機除了一枝梨花帶落雨,就是個擺著看的花瓶,故而毫不懼怕,大肆說著余秋遠和容庭芳曖昧不清的閑話。 蘇玄機從來被護在余秋遠的翅膀之下,多的是存了些年少天真,直到他師兄乍然離去,扔下一堆事叫他不得不管,蘇玄機才一夜之間穩重起來。身為修道中人本該無情,他卻是天生情感充沛,滿腹愁緒。然后在愁緒之中,毫不留情地該打打,該鎮壓鎮壓。 別人叫鐵血手腕,輪到蘇玄機,就是鐵淚手腕。 “大洲不知我蓬萊底細,管不住他們的嘴,是他們為人不正?!?/br> “為我蓬萊弟子,一葉障目,人云亦云,是道心不凈——”蘇玄機臉上還有因為獲悉掌山真人以身殉魔的淚痕,話卻斬釘截鐵,“大敵當前不知維護蓬萊,卻道心不凈意圖挑唆者,視為勾結外敵?!迸雅钊R者,當誅之! 從此弟子斂心收神,不再多言。 玉璣峰上,晏不曉負手望著蘇玄機踏劍而去,面上浮現沉思。近日南海起烏云,東方又生灰霧,迷蒙中看不清天色。他的烏金寒霜劍劍身長鳴,時常警醒。烏金寒霜劍是法門所造,對魔氣邪物最為敏感—— 晏不曉是劍修,他輾轉塵世,一為識盡紅塵,二為除魔去邪。遠方有異動,晏不曉便有心前往一觀,但是他一心養著的引絳草已出生花苞,將要開花了。它的花期很短,花一開便會結果,引絳草結的果,倘若未接住,叫它落在地上,便會化入土地。而開花的引絳草亦會隨之枯萎。它之所以長開不敗,正因從未有人叫它結過果。 而其實,它只有一次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