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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魔界與蓬萊不對盤,是從老祖宗開始就眾所周知的事。 容庭芳還青春年少的時候,對于魔與天分辨不明。 老祖宗告訴他:“天道才是人間秩序,墮魔者都是污穢?!?/br> 容庭芳就不明白了,他指著那些因為想要化尾成人而被天雷劈成焦骨的同族問:“天道如果有秩序,他們什么也沒做錯,為什么要死?” 天道選你活你便活,它不讓你活你就得死在這幽幽潭底永世不得超生?他偏不信。萬物皆有靈,靈中有反骨。自遍觀同族焦橫遍野百般化尾而不得善終,他一怒之下就成了這反骨。反骨出世染就一身黑,可容庭芳偏要穿白。他不但要穿白,還要將魔界布滿明珠。這塊天不讓存的地域,他偏要讓它閃亮亮立在那里,成為別人心中刺rou中骨。 一次性降服魔界十二個城主后,蓬萊本是他的第十三個獵物。容庭芳未嘗敗仗,滿以為這幫文弱之流根本不夠他一口吞,正打算吆喝著座下魔將占了蓬萊吃香喝辣,去他們的清水仙地泡泡澡,悶頭罩下一方壓山大陣,把容庭芳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怒而回頭,陣中心一個人手持清剛千機劍,劍光如扇尾,映出眉骨風情,分明一派端正,眼梢卻帶著狡黠。在容庭芳看來,連對方眼角那顆痣都在嘲笑著他的大意。 乍一相逢如水火,這是容庭芳自出生以為第一次嘗到對手的滋味。余秋遠成了他心中那根刺。梗在喉嚨口,折不斷,吞不下,戳在那就驕獰狂笑,明晃晃礙在他眼里。 派出去的人始終啃不下蓬萊這塊硬骨頭,容庭芳就握著龍骨鞭親自叫陣。后來兩邊打架干脆都不動別人,容庭芳叫戰,余秋遠便親自應戰。先頭兩次大家還仰著脖子袖著手,哇他們好厲害好擔心會不會出事。后來就一臉淡定該煉丹煉丹,該習劍習劍,屁大點事。 這回本也是。 容庭芳拎著龍骨鞭回來沒多久,尚在魔界大殿回想自己與余秋遠交手的異樣感。座下歌舞升平,身上有著藍色花紋的魔族女子輕紗蔓舞。白發如瀑,蕩在容庭芳膝上。大門砰一聲,就闖進來一個人,跌跌撞撞。 “尊,尊上?!?/br> 是個小兵,鐵甲露著肚皮,滿臉寫著糾結。 就算本來就沒有雅興,此刻也被膈應完了。 容庭芳在腦中收回一招半式,抬起眼皮:“說?!?/br> 小兵猶豫道:“用不用清個場?” 容庭芳哧笑一聲,大袖一揮,坐正了些。 “是秋遠吧。他怎么說?什么時候我魔界還怕了他,連個口信都要偷摸著聽了?!?/br> 他的聲音慵懶又貴氣,念著別人名字時總是十分多情的模樣,尤其是對著老對頭余秋遠,偏不喜歡連名帶姓,只喜歡含含糊糊叫‘秋遠’,尾音拖得極長,聽上去就曖昧不清。 小兵是小兵,懂個屁蛋蛋,當下一個激靈,心里想,老大既然不在乎,叫得又那么親密??磥磉@個蓬萊的話,確實可以當眾念了。于是指間一彈,音信便被放了出來。 “庭芳,三日后,只你我二人,去老地方見一面如何?” “……” 老地方指瓦行。見一面是打一架。這些約定俗成的暗語—— 其他人知道個屁啊。 魔界的人沒有那么多花花肚腸。聽不懂話中話,見你舉個錘子就以為要干架。對于這一點,容庭芳也有些郁卒。按說魔應當是天性最狡猾的,可是蒼生造物時,不知道是不是少安了哪根神筋,jian滑狡詐的魔根本沒幾個。 容庭芳剛踏進這片土地時,那幫崽子兇悍如野獸。他二話沒多說,擼起袖子開打,等一個個打服氣了,都馴純地像小白兔——雖然是黑的兔。 余秋遠主動約戰的次數少之又少,在容庭芳看來就是虛偽,分明一肚子壞水,卻還裝得斯文儒雅。他聽懂話中意,戰意勃發,二話不說赴了約。孤身一人,大麾翻飛。 待到瓦行,那里的望天石上已站了一個人。 天地的罅隙處是只有金烏余光的,天邊細地像夾了根金線,從那里延伸出光芒萬丈。 余秋遠手里永遠抱著柄古樸的千機劍,劍身泛著波紋。聽到聲音回頭看他。模樣不算年輕,灰白的發絲翻卷,金線像給他銀灰的衣裳鍍了色,瞧著莫名地艷麗,像火中蒸騰的彩霞。一見到容庭芳,那些彩霞頓時像生了光彩,烈艷紛飛。 他眼微微一瞇,眼角那顆痣就活泛起來。 “你來得好?!?/br> 容庭芳勾起嘴角:“比你好!” 說罷飛身而起,直直一掌劈上,擊起無盡海浪翻千丈! 誰勝誰有嘴說話,約定俗成的事。 劍骨相融,鞭影橫生。他二人從天至地,打到金烏落入無盡海,弦月初升。千機劍精光萬丈,化作數面殘影,殘影相連,宛若鳳凰艷羽。容庭芳反手激起海浪如墻,劍水相逢,蓬然炸響。兩人斗至正酣,忽然之間一股刺骨地寒氣自天而下撲地蓋來,猶如崩塌的泰山,一時之間壓得二人沒能站住。叫人心口一窒,像受了千斤錘鼓,如無根葉飄然落地,退了三步才穩。 天地異變令人生奇,容庭芳正抬頭去看,對面的余秋遠就突然面色一變抱了過來! 最后落至灰都不剩的下場。 包括他自己。 “……” 真是時也命也。方才他還嘲笑了余秋遠多有不濟,被柄寶器傷到就煙消魂散,轉眼就輪到自己。抓住了那幾個鬼族人后,容庭芳話也沒來得及再多說一句,便在這似乎燒不盡的業火之中消成了點點光芒。這回是真的了。